第十一章(第2页)

 

    钟宴笙捋起袖子,没吭声。
 

    一幅画一晚上是不可能画完的,钟宴笙作画时还是个慢性子,折腾到半夜,隔日醒来,困得一步三晃。
 

    但还是努力爬起来,把呼呼大睡的云成摇醒,边打呵欠边喊“云成,醒醒,别睡啦,快起来啦。”
 

    云成迷瞪着眼爬起来,两眼直发蒙“”
 

    他今天一定要看清,到底是哪个妖精在迷惑小世子
 

    结果等到了长柳别院,钟宴笙下了马车,云成双目炯炯地看着个黑衣人把钟宴笙接进去后,又抵挡不住困意,倒在马车睡了过去。
 

    钟宴笙提着吩咐厨房做的糕点,惦记昨儿没看完的游记,生怕今天又被带到个其他地方去,好在今天还是在那间书房见面。
 

    跨进书房一抬头,钟宴笙就震了震。
 

    今儿萧弄换了身蓝色衣袍,却与他第一次见到时的低调暗蓝不一样,是身极醒目的宝石蓝,暗绣连云寿文,外头的阳光从窗户泼洒进来,煊赫耀眼,衬得那身蓝愈发扎眼,流光溢彩。
 

    这么抓眼的颜色,寻常人必然会被反压一头,却被他稳稳压住,让人觉得是人衬衣裳,而非衣裳衬人,视线依旧忍不住停留在他脸上。
 

    头发也不是随意披散着的了,束了白玉发冠,规规整整的,白纱依旧覆在眼上,鼻梁高挺,唇线平直,俊美至极,也贵气逼人。
 

    钟宴笙到嘴的一声“哥哥我来了”没喊出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又偷偷看了两眼。
 

    正儿八经的侯府世子,天生气场果然比旁人强些嘛,难怪能把侯府搞得家破人亡的。
 

    看萧弄跟只蓝孔雀似的坐那儿,展戎的嘴角抽了一下。
 

    歇在长柳别院这段日子,主子就没好好穿过衣裳,今儿到底是搞什么呢
 

    见萧弄又在埋头看着什么,钟宴笙就没吱声打扰,把糕点盒子放下,转头找昨天那本游记。
 

    结果在书房里转了半天都没找着。
 

    钟宴笙不好意思问萧弄,烦恼地挠挠头,全然没注意坐在书案前的萧弄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支肘托腮,饶有兴致地看他转来转去。
 

    漂亮的少年步伐轻盈,像只在树枝间蹦来蹦去的小鸟。
 

    看够了,他才开口“在找这个”
 

    钟宴笙扭头一看,萧弄慢条斯理地从手边拿起本书,正是他翻找了半天的游记,顿时眼前一亮“哥哥,在你这里呀”
 

    只顾盯着这本书了,心思也不放在正道上,想想怎么勾引他。
 

    萧弄不悦地扬了下眉“想看”
 

    这篇游记写得太有意思了,钟宴笙小鸡啄米点头。
 

    萧弄随意把手头的信报一推,拿着书推着轮椅到榻边,钟宴笙活像咬住了鱼钩的鱼儿,都不用说,就乖乖跟了过来。
 

    萧弄轻松自如地上了榻,才把书往钟宴笙那边一丢。
 

    结果跟上次丢药瓶一样,钟宴笙没反应过来,被书砸了下手臂。
 

    他吃了痛,哎地低呼一声,揉着手臂不解地看了看萧弄,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丢东西打自己,怂着肩膀默默把书捡起来,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萧弄“”
 

    看来下次不能用丢的了,得轻拿轻放。
 

    见钟宴笙不大高兴地抿着唇不说话,萧弄嘴角勾了勾,扫了眼搁在桌上的盒子“带了什么东西来”
 

    提到这个,钟宴笙把委屈丢到脑后,又重新笑起来,笑意很明亮“上次的松子百合酥冷掉了,我带了新做好的。”
 

    说着转身去把糕点盒子取过来,热切地搁在榻边的小案上,眼含期待。
 

    萧弄挑了挑眉,想到钟宴笙确实说过“下次带热的来”。
 

    旁人嘴里的“下次”,就和“改日”“有机会”一般,是随口一说虚无缥缈、心照不宣的客套话,没想到这小孩儿心眼这么实在或者说是乖巧听话得过分,说下次带来,就真带来了。
 

    没验过的东西萧弄不会入口,微微眯起眼,随手从盒中取出一块,凑到钟宴笙嘴边“张嘴。”
 

    钟宴笙没想到萧弄要喂自己吃,呆了一下,突然感觉他人还怪好的,嘴微微张开来接。
 

    他的唇形很漂亮,唇正中一粒唇珠,整张唇泛着春花般薄薄浅浅的红,看上去格外柔软润泽。
 

    萧弄捏着糕点,一时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棘手感,沉默了下,生出三分微妙的后悔。
 

    钟宴笙的嘴张着有点累了,疑惑地“啊”了声。
 

    萧弄顿了顿,直接把整个糕点往他嘴里一塞,力道不小心用大了,指腹不经意蹭过他的唇角,触感柔滑。
 

    像猝然之间被鸟雀最细绒柔软的羽毛蹭了下心口,他下意识摩挲了下拇指指腹,目光滑过那双唇,眸色深了深。
 

    而钟宴笙被粗鲁地塞进一整块百合酥,差点噎到,艰难地咽下糕点,立刻满屋子找茶水,仰头饮尽了一杯茶,才把那块百合酥咽下去,感觉又活了过来。
 

    好吧,看来哥哥不太会照顾人。
 

    钟宴笙宽慰着自己,把茶壶茶杯顺道一起拿到小案上,咳了两声“谢谢哥哥,百合酥味道很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他的眼神像阳光下的一汪水,柔和明亮,丝毫没有阴霾。
 

    迎着那双亮亮的眼睛,萧弄还是取了一块,咬了一口,又搁下,吐出两个字“太甜。”
 

    “甜吗”钟宴笙也拿起一块尝了尝,“我觉得还好啊。”
 

    都要齁死人了还不甜。
 

    萧弄往后靠了靠,见钟宴笙低下脑袋,露出柔软发顶上的小旋儿,手里拿着那本书,翻到昨天看的地方,就想坐在榻前继续看,完全忽视了他的样子,轻轻啧了声。
 

    这小孩儿,就没发现他今天换了衣裳
 

    萧弄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又立刻摁下去,感觉自己脑子像有病,他换衣服关这小雀儿什么事。
 

    他都不理解今天怎么还特地换身衣服,这小雀儿每日来找他,也没穿什么好看的,每天都灰扑扑的。
 

    方才还带笑的嘴角一下平了,萧弄不咸不淡吩咐“念书。”
 

    好快的翻脸
 

    钟宴笙已经一点儿也不害怕萧弄的喜怒无常了,心里只觉叹为观止,乖乖点头“好。”
 

    在他低低浅浅的诵读声里,萧弄脑中紧绷的神经放松,慢慢又进入了梦乡。
 

    钟宴笙是读到一半,才发现萧弄又睡着了的。
 

    他睁大了眼,瞪着安然入睡的萧弄,怀疑萧弄是用他读书的声音当催眠的小曲儿睡午觉。
 

    什么怪癖,非得听着别人念书才睡得着午觉么
 

    还是在故意捉弄他
 

    钟宴笙不得其解,正好他念得嘴也酸了,干脆就跟昨儿一样,缩到榻边,边吃糕点边继续看,慢吞吞地吃完了那盒糕点。
 

    萧弄的行为印证了钟宴笙的猜想。
 

    之后一连几日,钟宴笙每天一过来,就被逮到榻边,给萧弄读书催眠,他又不识路,连去找王伯的机会都没有。
 

    钟宴笙读得嗓子都微微哑了,但他愧疚心作祟,无法拒绝真少爷的任何要求,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给他读书。
 

    第一本游记读完了,萧弄似乎也看出他的喜好了,又从书架上抽出本更有意思的游记。
 

    左右这样能让萧弄开心点,还能看点自己喜欢看、在家看容易挨骂的闲书,钟宴笙纠结了几日,也十分欣然地配合。
 

    他自感和真少爷的关系愈发融洽了,唯一郁闷的是自他带了花籽回家之后,就撞不上侯夫人了,每次差人一问,不是在去金福寺拜佛的路上,就是又留宿在了寺中。
 

    钟宴笙只好暂时搁下了送花籽的想法,准备下次给淮安侯旁敲侧击下,提醒他爹,娘亲好像有那么点超脱凡俗的倾向了。
 

    在钟宴笙每天忙着往长柳别院跑的时候,京城的风言风语也愈演愈烈。
 

    尽管淮安侯有出手,试图遏制那些关于淮安侯府假世子的风声,但今日才按下一处,明日又从街巷另一处传出,压根止不住。
 

    前后不过几日,外头就传出了无数个版本,但无论那些版本的内容再离谱,也有三条内容是不变的。
 

    其一,淮安侯府现在的小世子是假的,其二,真正的侯府世子已经回来了,最后,淮安侯夫妇不肯认自己的亲生子。
 

    外头的风声太乱,就连侯府的下人出去采买,都会被认出来的人问东问西。
 

    本来侯府的下人对外头的流言不以为意,在这样的气氛里,也有些动摇了,连春芜院的一些丫头小厮见了钟宴笙,都会忍不住露出三分异样之色,很希望小世子能说两句。
 

    不过每次他们流露出异色靠过来,都会被云成直接轰走。
 

    继钟宴笙落水那次后,侯府的气氛又一次变得怪异至极。
 

    钟宴笙是假世子的消息,也乘着风传遍了京城各大贵族世家的耳目。
 

    又两日,钟宴笙突然收到了沛国公府三少爷孟棋平的邀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