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雨津春 作品

番外·长朝夕(一)(第2页)

“我和晖儿本是联姻,彼此都不熟悉,感情还在培养之中,可您只知道催着我们生嫡长孙,您叫我如何笑得出来?”

“我这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好吗,将来旁人生下长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景昶长叹一口气,“您怎么就是想不开呢,我本来就是嫡子,若无意外,论理我会顺利承袭王爵,只要我将来有儿子,等我百年的时候,这安亲王府自然也是他的,有您在谁敢为难我啊?再说了,两位兄长可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想争家产的样子,您莫要杞人忧天了。”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忘了你大伯父当年是怎么......”

“您怎么又提大伯父,这可是父王最忌讳的事,况且他那是前车之鉴,皇祖父当年册封父王为安郡王的时候,就是希望他能认清现实,安分守己,如此才能保住王府上下周全。自我记事起,父王就教导我们循规蹈矩,脚踏实地,只要您别老为难姨娘们,我相信哥哥们不会有二心的。”

“你这话说得反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您别再胡思乱想而已。”

“不想我胡思乱想可以呀,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啊,我带着孩子,我就没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母亲,您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们还在培养感情,您不要再难为晖儿了,而且,那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呀!”

“昶儿,娘是过来人,这有了孩子,感情自然就有了。”

“所以,您先有了大姐,而后才与父王成婚。”

阮氏被景昶言中要害,一时语塞,“混小子,此事岂容你置喙!我和你父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两位哥哥先于我成亲,夫妻感情都很好,两位嫂子是随时都有可能有好消息的,且生男生女皆乃天意,您这又想要嫡又想占长的,恕儿子难以保证。”

“所以才叫你们抓紧嘛。”

“母亲,儿子恳请您了,多多体谅我们,让我们也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吧。”说着景昶对阮氏行礼,“儿子还有要务在身,这便回巡防衙门了。”

对着景昶匆匆离开的背影,阮氏喊道:“那你晚上还回不回来休息啊?”

看景昶突然从正房里出来,覃晖急忙躲到穿堂的屏门后,心下不安,怕景昶发觉自己在此,小心探出头,看他沿着西游廊一直向前,并没有往穿堂来,转念想要藏到次间的纱帐后面去,故而壮着胆子打算疾步跑过去。

哪知刚一迈步,便迎头撞上一人,仰头一望,瞬时心悸,脚下不自觉的向后退步,殊不知自己撞掉了长案上的玉壶春瓶。

伴随碎瓷声,景昶眼疾手快,一把将覃晖护在怀里,“小心!”

惊魂未定,看脚下浅青灰色的碎片,覃晖恍惚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闯大祸了!”

覃晖不知所措,“啊?”

见她一脸茫然,景昶抿嘴一笑,“别啊了,还不赶紧跑!”说着一手拉住她,撒腿就跑。

乍看景昶和覃晖欢喜地手牵手跑回来,木槿有些错愕,霎时回过神,急忙掩门,招呼院中的其他内侍离开。

“咱俩就这么跑能行吗,素闻母亲喜爱瓷器,我还是回去给她赔罪吧!”

看覃晖作势转身,景昶不由自主地伸手揽她入怀,“晖儿,别去。”

记忆中,他很少唤她的闺名,也很少这般抱她,怔怔的靠在他怀中,隔着缂丝蟒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莫名所以。

“回头把药停了吧。”

“可是......”

知道覃晖畏惧阮氏,景昶开口打断她,“母亲要是还来送药,你就偷偷把药倒掉,总之,从今往后,再不许喝了。”

“母亲本是好意,都怪木槿多嘴,让你和母亲闹得不快。”

“原是我疏忽了,让你凭白受气遭罪,虽然母亲并无大错,但是她不该以此为难你,生儿育女,本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的孩子不该再被权势所累。”

“嗯。”

听怀里传来闷闷的一声,景昶放开手,低头只看一行清泪挂在覃晖的脸颊上,满心愧疚,“对不起。”

只这三个字,覃晖再抑制不住心里的酸楚,眼泪汹涌而来,她情不自禁的拥进景昶的怀里,将藏在心底的话倾诉。

“自那年在家中见到你,我便认定了你,但我很清楚你我身份有别,我不敢痴心妄想,以为今生无望,却不想陛下会将我许给你,我满心欢喜的来到靖都待嫁,只是我不知你在我之前心里装了别人。

成婚至今,我一直害怕母亲会将我与之对比,所以我不敢违背她,我更担心我不如她,所以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迎合你,不过,我谢谢你跟我坦白,而非花言巧语的欺我骗我。”

低头看覃晖梨花带雨,不禁心生怜悯,她素来不爱言语,总是远远坐在一旁陪着自己,原以为她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丝毫不知她对自己倾心日久。

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她,胸中更加内疚,景昶紧紧地抱着她,一手抚在她脑后,柔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也请你相信,我和她没有可能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把你跟她比较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而且,我是你一个人的,此生都是。”

“若你以前跟我说这话,我必然是不信的,就算大婚当晚你说会爱护我一生,我也以为你是在哄我,我总想着,你要是如此哄我一辈子也好,但今日听到你为了我和母亲争执,我很开心。”说着,覃晖缓缓抬起头,颙望景昶那灿若明珠的深情眼眸,心中释然而坚定,“景昶,我信你。”

瞧那纯真灵动的双眸哭得好似樱桃,纤长卷翘的眼睫还衔着泪珠,景昶抬手捧起那泛着红晕的娇小鹅蛋脸,俯身低头。

覃晖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唬得一愣,她瞪大双眼莫名所以,转瞬又羞怯的闭上眼迎合,慌乱中她勉力踮起脚,两手攀着景昶的肩膀,隐隐觉得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将她圈进怀里,残存的意识飞向太虚,情难自已。

即使日后覃晖发现景昶的一些字画都题写着“洵有情兮,而无望兮”,但他的坦率真诚和贴心照顾,让她打消了所有顾虑,她相信日久见人心,她相信终有一日,自己的赤心会真正打动他,他会真的爱上她,与她携手余年。

然而,她还是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景昶如此念念不忘,直到恪纯公主大婚,这个谜题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