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招娣被母亲拉着来到一处招工点，在长长的队伍中排在最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挪，没过多久，又有新来的人在她们后面继续排队。
今年她们老家遭了灾，当地地主趁机兼并土地，黄招娣一家六口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只能到松江府来讨生活。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在村里的时候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总能养活自己，可到了城市里，到处都得用钱，他们一家在租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子住下，她爹在码头找了个抗包的活儿、她妈则给人浆洗衣服，如此才能勉强在城市里存活，可也仅仅是够日常吃喝和房租的开销罢了，想存点钱那是不可能的。
招娣的父母心疼小儿子，想让小儿子也能进学读书，于是听说成立的纺织厂愿意招女娃做工，连忙就带着才刚过十五岁的招娣过来报名。
他俩想的周全，先让招娣在厂里干几年，厂里管吃管住能省下一个人的开销，招娣的工钱就能存下来了，等过上两年给她找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嫁了，又能收一笔彩礼。
到那时候二女儿盼娣、三女儿引娣也到能进厂的年纪了，再把她俩送到厂里去，小儿子就有钱进学读书了，要是孩子有出息，不管是考科举还是进厂搞技术，只要能成，黄家就可以翻身了。
排队的时候，母亲不断地叮嘱黄招娣，“待会儿见了管事放机灵点，人家问你能不能吃苦，你就说自己是乡下姑娘，从小就帮家里喂猪做饭，能吃苦地很！要是问你会不会织布，你就说从小就给娘帮忙，熟得很！这样人家才愿意收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些都是黄母听街坊邻居说的，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记下来，之前在家里已经叮嘱过黄招娣好多次了，担心她记不住，又抓紧最后的时间再次叮嘱。
黄招娣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害怕，赶紧拉住了母亲的衣角，一时忘了回应，等挨了一巴掌才赶紧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站在中间向前后看去，只见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大人带着半大不小的姑娘过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大家都希望能找到个挣钱的机会。
“嗯，待会儿见了管事可不敢这么小声！王婶说了，管事问话得大声回答！”黄母看着这么多人，又开始担心起来，该不会还没到自己，人家就招满了吧？就算没招满，人家会不会看不上招娣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俩终于来到管事面前，尽管站的腿都酸了，轮到他俩的时候，黄母还是压着招娣的脑袋恭恭敬敬地给管事行了个礼，要不是王婶叮嘱过他们，城里不让行跪礼，黄母肯定会给管事跪下。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招工的规矩知道不？”管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倦意和不耐烦，任谁每天都要问几百遍同样的问题，都会变成他这样。
黄招娣一时没反应过来，黄母只能代她回答，同时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黄招娣的胳膊，“我女儿叫黄招娣，仙山乡黄家村的，十五岁了！规矩都清楚，签三年的契约，每年十个银元，管吃管住，进厂要听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