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仔饭大王 作品

第53章 番外·吴邪的私人日记(四)


 
可配合食用:深夜浪漫-张蔓姿
 【2015.10.4 没注意天气】
 我把闷油瓶的房间打扫出来,当做了库房。院子里堆满了他留下的山间野物,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被排成两排,像是日历。我挨个数过去,可惜数量太少,不够数过下一个十年了。
 卷好的土烟整齐放在桌子上,原来那不是小吃。
 给他留的屋子,最终他也没能住。
 我们两清了。
 【2015.10.10 阴 一切安好】
 烟雾缭绕中,给手机开机,推掉了今早的心理咨询,我想我已经不需要这些形式了。
 胖子打来了几十个未接电话,最后一通电话时间停留在昨晚,他发来消息,告诉我如果一天之内还不回信就会从广西动身来找我。
 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想了想,最终点了个表情包过去,回复他:进山了,没带手机。
 胖子很快发来语音通话,我点了拒绝,告诉他跑山很累,我要大睡一觉了,睡醒后会联系他。
 没等他回复,我再次关机。隔绝了和世界的联系。
 好像从前没这种感觉,但这几年微信发展起来,人和人之间的联系貌似就被框定在特定的区域,一旦离开,就彻底消失踪迹。我想也许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经历:当你傍晚坐在屋檐下,夕阳中看夜色降临,会觉得生命正在被某种无形力量吸走,在我看来,这也许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当然,对有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与世间最后的联系,已经断在了我这里。
 【2015.11.1 小雨 勿念】
 我的生活开始以周作为计时单位,一周一顿饭,一周一次厕所,我开始以一种断崖的速度走向衰老。
 我知道,老天爷来找我收债了。
 我缩在院子的角落里淋雨,恍惚中,依稀记得,我的债主不是解语花么?
 接着黑瞎子就开着拖拉机出现了,他根本没开过拖拉机吧,直接就把院外的篱笆全部撞散,眼看着就要朝我撞过来。忽然上面跳下来一道人影,闪现冲到我前面,一脚踹在了车轮上。
 熟悉的起跳动作,转身,下落。
 黑瞎子和拖拉机一起倒了下去,耳边响起车的轰鸣和他的惨叫声。
 我呆呆笑了起来,身前那道人影在我面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听到他转头对黑瞎子说:发烧了。
 我看清了他的脸,但嘴巴像被胶水黏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很凉。
 雨点从他脸上经过,落在我脸上,很烫。
 【2015.11.2 晴 短暂回杭】
 闷油瓶居然回来了。
 这段时间他应该都和黑瞎子在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出现的时候两人满腿泥点子,浑身是伤。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闷油瓶摆布。他给我注射抑制剂,捏着我的嘴塞进来一种屎一样的黑色不明物。我的鼻子有一瞬间因为它的气味打通嗅觉。
 他捂住我的嘴,盯着我直到完全咽下去,接着轻车熟路在我脖子某处按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杭州那间咨询室里。
 再次见到我的咨询师,她眼神幽怨看着我,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我身后的闷油瓶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问我有没有做梦,我点头,我的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青铜门出来后发生的事情,从无数碎片变成完整的段落,回到我脑子里。
 “那是梦,还是现实?”犹豫了很久,我开口问她。
 “你觉得呢?”她点了根烟,在我面前抽了起来,“我们的咨询关系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需要治疗,我可以把你转介给我的师弟。”
 我疑惑看她。
 她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上面出现了苏万的脸。
 我靠在椅子上,世界真小啊,苏万这小子,还真是涉猎广泛。
 “不必了。”我接过她递来的烟,在闷油瓶的注视下,默默点燃,吸了一口,整个人放松下来,无比放松。
 这是我跟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很难,结束却很简单。
 我起身往门外走,路过闷油瓶。他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想要捏我的肩膀。我侧身避过,看了他一眼,笑着把烟屁股从嘴里取下,递给他。
 “再给我点时间吧。”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把烟头掐灭,跟我并排走出咨询室。
 【2015.11.6 晴 衰】
 黑瞎子没有跟我们一起回雨村。他说蝙蝠要回到洞里,才能活得自在,而我是田螺公主,需要回到福建,在山里才能发挥价值。
 我很不爽,为什么是公主,不能是田螺王子么?
 胖子打来视频电话,命令我站在院子里,给他表演晒太阳两小时。
 我用石头做手机支架,沐浴阳光,跟他视频。胖子在电话那头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说我是蜈蚣好龙,怂包,告诉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应该放下执念,走回现实里了。

 我点头如捣蒜,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太阳真暖和啊。冬天就要来了。他又进山去了。
 【2015.11.30 多云 (●—●)】
 吴邪:
 此次进山所寻之物皆已归类放置院中,你可自取所需。
 【2015.12.10 阴 ??????】
 回家待了一段时间,收到胖子的信息,说这几天会来雨村看我们。
 再回雨村已天翻地覆。
 我在日记本上看到了闷油瓶的留言。
 地球毁灭吧。
 【2015.12.18 晴 相聚】
 胖子带着几条云烟和一箱子二手光碟到达雨村时,我正在院子里晾腊排骨——是从当地农户手里买来的,这里的走地猪肉质很好,腊的肉味道一绝。闷油瓶不在的时间里,我自己已经偷偷吃了两根。
 胖子陪我聊天散心,我带他去看雨村的那几条瀑布,最近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来这里。
 我们一起坐在树干上,看远处披着蓑衣坐在瀑布下淋雨垂钓的人。他的动作很娴熟,但等了很久,也没有鱼儿上钩。
 胖子说话沉稳了不少,时不时蹦出几个成语来,听的我有些恍惚。“小哥呢,给他打电话啊,胖爷来了他不得夹(逼)欢迎一下么。”
 “夹什么?”我呆滞看他。
 胖子做了个腿大开大合的动作,我一脚把他从树上踹了下去。
 胖子爬起来,朝我竖中指,然后猛踹树干,想把我震下去。
 闷油瓶披着蓑衣从瀑布下走出来,提着两条大鱼,看样子至少够我们三个吃两顿了。
 他甩给胖子一条,胖子手忙脚乱抱住,激动地勾住他左摇右晃,然后转头质问我,“你他娘早就知道那钓鱼佬是小哥是吧?”
 “不知道。”
 “那你就天天坐在这看,没好奇过——”胖子忽然止住话头,跟闷油瓶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沉默下来。
 我点上一根烟,走在了他们前面,“走吧。”
 路过村口坐着的老人,一脸惊奇看着闷油瓶提着的鱼,连连赞叹:这是瀑钓的高人。
 天已经冷了下来,过了冬至,气温会彻底低下来。最近只有中午出太阳时老人们才会搬着凳子坐出来,村里老龄化很严重,往后能看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少了。风很大,我裹紧了外套,把脸埋进衣领里。
 渐渐地,闷油瓶和胖子走在了我前面,吹向我的风被他们挡住了。
 胖子料理鱼很有一手,站在灶台前,边喝酒边颠勺,窗户上很快就出现水蒸汽。闷油瓶给他打下手,我把烟拆开,光碟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再把我和闷油瓶的被子抱到院子里,冬天的太阳很吝啬,要和时间争分夺秒才行。又给胖子准备了一床被子,通通抱出来晒。
 胖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我很给面子的吃了两碗饭。席间,胖子说陪我们过完平安夜就动身回京,回去处理完事情,就把东西都搬过来,往后就跟我们一起过年了。
 我心里叹气,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我,但胖子铁了心要来,我不好再劝,于是一杯接一杯给他倒酒,又各自抽了半包烟。胖子醉的稀烂,嘴里不停念叨云彩,我跟闷油瓶把他抬进我的屋子里。
 “我照顾他,你去睡吧。”
 闷油瓶靠在墙上看着我,眼神很淡,轻轻摇头,“我看着他,你去睡。”
 “我屋就在这,你准备照顾我俩么?”我无奈的笑了一下。给胖子垫好枕头,被子往上拉了拉,在床边坐下,学着我记忆中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肚子。很快他紧皱的眉头就松了下去,陷入了熟睡。
 一直守着胖子到后半夜,期间他起来吐了两次,闷油瓶拿抹布擦地,我给他脱衣服,灌了杯热茶。
 终于他的呼吸安稳起来。我就知道,今晚大概是不会再有需要我们的时候了,起身给闷油瓶递了个眼神:让他好好休息吧。
 轻轻关上门,我们一起走出屋子。
 闷油瓶把他的被子抱了出来,对我道:“我睡院子。”
 我拉住了他,“不用,我打地铺就行。”
 他没再说什么,进屋子迅速在地上铺好自己的被子,直接就躺了下去。
 我叹气,倚在门边看着他,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没有折回去拿被子,我进屋脱了鞋,躺在了他的床上。心脏跳的很快,他就睡在我床边的地下,伸手就能碰到他。
 闷油瓶的呼吸声平稳下来,我侧过身,肘撑着脑袋,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