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山上
有那么一瞬间，江连横甚至怀疑，李正已经去过弹弓岭，成功平定了匪帮内讧，并且当上了山头大柜。
可转念再想，又觉得对方实在没必要弄虚作假。
他看了看大堂里那批面生的胡匪，心中若有所思，便问：“你们几个，咋这么长时间才来奉天？”
“去了趟安东！”李正瞟了一眼薛应清，接着又指向身后说，“顺道拉了几个弟兄挂柱！”
简单闲话几句，众人才了解到胡匪在这段时间里的动向。
原来，旅大分别以后，李正等人并未直接北上，而是押着蔡耘生这个肉票，转头杀向安东。
他们人手不多，安东又是边防重镇，因此不敢草率强攻，所幸手里攥着蔡家大少，几番严刑拷打下来，很快就摸清了蔡家府邸的情况。
前屋后院之布局、家丁仆从之人数、金银细软之所藏、生活作息之规律……
等到所有盘子都踩瓷实了，趁着月黑风高夜，李正便带人潜进蔡家府邸，烧杀劫掠，速战速决。
蔡耘生因为见过匪帮的真面目，自然没能幸免于难，如今已是身首异处，不知所踪。
几道刺耳的枪声划破夜空，在弹弓岭的山涧中久久回荡。
是夜风高，疏星点点，弦月在轻浮的云层中快速穿梭，映衬得林海松涛忽明忽暗。
“那我这帮弟兄？”
王贵和仍然坐在狼皮靠垫的头把交椅上，面前摆着一海碗的烈酒，眼睛睁不开，嘴巴合不上，似睡非睡，一副颓然将倾的架势。
江湖告帮，能帮就帮！
想回家过安生日子的，李正舍给他们点儿盘缠；想再入绿林另起绺子局的，李正言说奉天有人答应给他一批军火，足以用来开山立柜。
这次回山头，带人带钱带枪，李正在弹弓岭的威望必定空前高涨，可要是论资排辈，别说大柜，就连二柜的位置，他也排不上号。
江连横沉吟半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提议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货！”
“钱都交了，没必要不给并肩子个面子，留下来乐呵乐呵吧！”
正因如此，等他来到奉天时，手上便又多了十来个胡匪。
……
“对对对！”福龙搓了搓两只手，谄媚地笑道，“呵呵呵，刚才薛掌柜他们说的，我觉得多少有点儿武断，您看……在东家面前，您可得帮我说说情啊！”
前辈和后生，横竖都免不了得罪其中一边。
“现在山头上有多少人？”江连横问。
他那两个分别来自东洋和高丽的压寨夫人，此刻正忙着给两个三十多岁的胡匪倒酒。
李正耸了耸肩，却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这趟回去，带人带钱带枪，就算大当家的不说什么，杨老邪和那几个老人儿，肯定也容不下我，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山门营寨，熊熊燃烧的篝火劈啪作响，几具尸体被拖拽到角落的阴影里，“沙沙”的声响几不可闻。
江连横多留了十几个人手，随后便带着李正离开了会芳里。
“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些落单的横把儿，有人想趁机“拔香头子”，回家种地；有人想重操旧业，聚啸山林。
众胡匪听了这话，立时喜笑颜开，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冒着绿光盯住姑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偌大的厅堂内格外冷清，只有三五个胡匪正坐在长桌上喝酒说笑，若隐若现的回音更显出几分凄凉。
宗社党的计划接连遇挫，加上小东洋内阁的经略转变，辽南的“勤王军”已经是一盘散沙。
……
整个营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尽管没有硝烟，众弟兄却在夜色下洒扫除尘，夯土的墙壁上，偶尔可以看见几处扎眼的弹孔，四下里静得出奇。
双方打個照面，彼此都觉得眼熟，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大伙儿都在旅大港口那边做过工。
俩胡匪一边说笑，一边拿起桌上的酒碗。
王正南虽然和气，却不是个烂好人，当即便掉下脸子。
随后，李正等人才带着弟兄们北上赶赴奉天。
王正南随同而去，赵国砚和李正西留下来镇场子，薛应清等人陆续离开，撇下董二娘和赵国砚培养感情。
江连横不得不认同李正的说法。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在会芳里赖着，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还得说是杨三哥看得准呐！先发制人，直接拿下！”
途径海城地界儿的时候，又在线上碰见了几个落单的横把儿。
“嗐！我老早就发现那几个老逼登鬼鬼祟祟的，净往一起凑合，肯定没安好心！插了好，省得夜长梦多！”
福龙见状，连忙快步追到门口，细着嗓子呼喊：“南二爷！南二爷！”
听罢，江连横点了点头，沉声道：“人手有了，喷子有了，我看你这架势，是打算回山上直接开干呐！”
“没毛病！”
“叫我呢？”王正南停下脚步问。
“大概有一百几十号人吧！”李正说，“不过，大当家在那片山头混了十几年，在线上名气不小，真要连旗的话，人数就不止这些了。”
大言不惭地说，诸位都是“复国勤王军”的“袍泽弟兄”，而且全都不约而同地当了“逃兵”。
“老朱那几个老逼登，纯粹是想瞎了心，还他妈想搞偷袭，是个儿么！”
正要仰头痛饮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冲对方使了个眼色，朝着王贵和的方向歪了两下嘴。
另一人当即会意，猛地“咣咣”拍了两下桌面，没好气地喝道：“大当家的，喝酒啊！”
王贵和乍醒了一下，眼睛却没睁开，仍旧耷拉着脑袋，疲惫不堪地摆了摆手，口齿也极其含混。
“不……不喝了，喝不动了！”
那胡匪立马冷下脸来，重重地拍了一下王贵和的肩膀，抻长了脖子，略带挑衅地说：“我让你喝酒，听明白没？”
“喝不动了……真、真喝不动了，明天再喝吧……”
“明天？我让你现在喝，你跟我说明天？”那胡匪怪声怪气地质问道，“啥意思？不给面子，瞧不起我是不是？”
王贵和龇牙咧嘴，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连连摆手。
正要起身时，却又被另一个胡匪给按了下来。
“咋的，想跑啊？”他嘿嘿笑道，“那可不行，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