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鹅踏雪泥 作品

第60章 小乔榨油

 榨油坊不大,东西多,但里面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乔茗茗进去后能看到一箱箱的花生,这是各个大队送来榨油的。


 也对,屏北县当地人除了猪油外吃的就是花生油,榨油坊除花生外再没别的原材料也正常,他们村的油茶籽算是例外。


 叶书达道:“同志你们坐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问老张或者老王。”


 乔茗茗点点头,拉着小弟坐下。


 周队长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开会。不过这次会就在公社中,今天傍晚他们估计还会一起回村中。


 叶书达也把烟头扔了,撸起袖子开始忙。


 只见他们把油茶籽倒到一个大大的簸箕上仔细检查,看样子他们是想瞧瞧有无霉变的油茶籽。


 小弟偷偷道:“姐,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人家活干得热火朝天,而他们姐弟却坐在这里观看,好像有点不大好。


 乔茗茗小声:“周叔说了,看看就成,咱们可别碰。”


 这里头不仅有他们村的油茶籽,还有旁人的花生粒,做的又是吃的东西,还都是昂贵的油,所以千万别动手。


 万一出了事算谁的?乔茗茗身份实在是特殊,周队长这也是为她们姐弟考虑。


 乔小弟“哦”了一声,乔茗茗拍拍他手臂,他就掏出本子来把一个步骤记录下来。


 榨油没有什么关键技术,全靠老师傅自己的手感与经验。


 张、王两位老师傅都各自带着两位徒弟,这会儿他们几人把油茶籽全都挑选好后,就把乔茗茗提前烤好的三筐茶籽倒入一个大大的石头磨盘上。


 其余的油茶籽自然还得拿去烤,这步骤可十分重要,湿度大的油茶籽少说要烤十个小时以上,湿度小的只需烤四五个小时便成。


 因为乔茗茗今天得留在这儿看榨油,所以昨天才临时先烤三筐,要不然她就得明后天再来了。


 其实她也想试试他们村里自己烤的油茶籽怎么样,会不会合格。


 叶书达道:“不错,这样也能用。”


 台词是,好没有好到哪里去,但称不上是普通和差,勉强算是中上游水平。


 乔茗茗对于这个结果就很满意了,第一次做嘛,手生没关系,做几次就熟。


 这里没有粉碎机,只能用磨盘把茶油籽给磨成粉末状。


 乔茗茗很是好奇,注意看了一下发现这石磨盘竟然是用水力去转动的。


 她赶紧又拍拍小弟,对着那个水磨盘使了使眼色:“快画一画,画一画!画仔细些!”


 乔小弟看两眼,皱着脸:“姐啊,我平常是什么成绩你还不知道吗。”


 这玩意儿他怎么画?


 乔茗茗嫌弃地“啧”了一声,看小弟两眼都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挥挥手:“哎呀算了算了,我来吧!”


 她接过本子和笔,站起身稍稍凑近一下,发现这个水磨盘体积还挺大。


 旁边类似于水车一样的东西,大大的磨盘上有两个被木棍牵引着的滚石在不停地滚动。


 叶书达笑笑:“同志,你能看得懂?”


 乔茗茗谦虚:“看不懂就画下来,到时候去问会懂的人嘛。”这个水磨盘的原理其实还算简单,她瞧两眼琢磨两下便明白了。


 叶书达快嘴道:“你们年轻人有文化,这个水磨盘还是……”


 他忽然急刹车,是反应过来似的,急忙改口:“还是这两年才做起来的,从前都是用驴用牛呢。”


 乔茗茗像是没听懂,只说:“用水力驱动确实更省力。”


 她没多问什么,低头继续画,这让叶书达不禁松口气。


 这水磨盘,这压饼机,包括这榨油的工具等等东西,算是董家的孙子搞出来的。


 叶书达心想那小孩儿有点厉害,年纪才多大啊,应该还没15岁吧,就搞出了这些来。


 听说在学校里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往后说不准会成啥样呢。


 董家虽然被那去海岛的女婿连累了,但好歹没被定性躲了过去。他们家从前榨油坊开得大,但也做了不少好事,在县城里低调待着没人会翻他们旧事。


 这小子身份还算清白,董家私底下努努力过几年被推送上省城的大学也不是没可能。


 叶书达在那儿想事情,乔茗茗已经把整个水磨盘给画好了。


 她上辈子学过几年画画,虽然许久没动过笔水平下降得厉害,但画个清晰图纸的能力还是有的。


 画完,又把本子扔给小弟,叮嘱说:“千万要认真记,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小弟嘟囔两声,乔茗茗忽然抬手握拳,他立刻闭嘴下意识闪躲,然后一脸乖巧,兢兢业业地开始继续他的记录员工作。


 乔茗茗哼一声,心说这么久没挨揍,你是忘了姐姐我铁拳的滋味了。


 乔小弟前几年正是青春期,中二得厉害。


 因为时代背景的原因,他中二绝不可能是和几十年后一样做出种种幼稚得要命的事。


 而是跟着同学去运动。


 是的,就是全班同学停学停课,到处疯跑发疯发魔似的去运动。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那时候他才小学毕业还是初一来着,思想没定型,又被时代浪潮所裹挟,压根不懂得什么叫对什么叫错。


 他也没想干啥,就是跟个跟班小弟似的跟在人群的最后头。


 他更没来得及干啥,第一次参加什么批/斗活动时就被乔茗茗大手一抓,薅着头发像是抓鸡一样把他从学校门口给抓回家里。


 小弟回家后嗷嗷嗷得直嚷嚷,他那个岁数的小孩热血上头精力旺盛,就像只被关了好几天的哈士奇。乔茗茗当时心想,许是得用力打打才能恢复清明。


 结果确实如此,乔小弟最终被刚穿来,脾气并不是很好的乔茗茗一拳给打清醒了。


 他清醒了,乔茗茗因为穿越的那股躁气也发泄出来舒服多了。


 完美,一举两得!


 至此之后,乔小弟就常挨她揍。


 晚上睡前不洗脚,袜子乱脱搞得房间臭烘烘的得揍。


 吃东西吃得狼吞虎咽还吧唧嘴,吵得人心烦也得揍。


 还有周末在家也不洗衣服,竟然敢等着乔茗茗来洗(那时候她休息在家,家里其他人都上班,自然得她包揽家务活),更得揍!


 乔茗茗出嫁时说实在话乔小弟心里是松了口气的,甚至对这位书生气浓的新姐夫报以浓浓的同情心。


 哪知他二姐在出嫁后还是揍他,还让大姐也一起来。


 要是被两个姐姐知道他敢参加什么批判老师的活动,敢去人家家里砸东西,他是得让俩儿姐姐扒一层皮的。


 最关键是他二姐竟然有传承人了,就是他的大侄女儿!


 乔小弟欲哭无泪,大侄女儿在他二姐走后竟然也天天催着他洗脚洗澡洗衣服……


 荣萱那死丫头活脱脱一个小二姐!


 于是用了半年的时间,把这些个不洗脸洗脚就上床睡觉,还乱脱袜子乱脱衣服以及吧唧嘴的习惯改了个一干二净。


 真别说,改完后他就受不了三个侄子的习惯了,瞧着他们明晃晃的是自己的翻版,乔小弟很是窒息。


 可他心里却明白,二姐是为他好。


 他越长大就越明白,没有二姐,他现在或许也会跟自己那因为见证了被批/斗者死亡的同学一样,每日浑浑噩噩惶恐不安,以至于心有愧疚无法安然度日。


 只是他二姐好久没有抬手来这一下了,他都有点儿忘了那滋味儿了。


 这会儿突然来一下,想起当年被二姐支配的恐惧,乔小弟那是赶紧埋头苦记,乖乖顺顺的半点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正在把茶籽粉末清扫出来的张师傅见到两人的这种场景,不禁笑出声:“姐弟?”


 乔茗茗不好意思地笑笑:“对。”


 张师傅一副了然模样:“难怪了,我闺女儿也总是这么揍她小弟。”


 乔小弟:“……”


 流泪了,您这话云淡风轻得好似让我再次受到暴击。


 *


 时间渐渐过去,好几个水磨盘一起发动,一竹筐接一竹筐的油茶籽被磨成粉末。


 张师傅说:“想要出油率高,那么这个粉末必须越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