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果 作品

第 22 章 交换信物

    心字斋内今日讲经的是知经堂的另一位长老。
 

    岳英娥。
 

    所讲是偏难一些的法诀经卷与实际术法的结合使用。
 

    岳长老此人幽默风趣,性情随和,讲经说道时循循善诱,极富耐心,她来讲经时,全斋皆是轻松向学的氛围。
 

    “说了那么多,不练就是白费唇舌,来,哪位贤道友自告奋勇来给诸位演示一下如何将开山七字诀化用到你们的剑术、刀法之中。”
 

    李籍立即起身一礼,道“长老,弟子愿一试。”
 

    矮案后的岳英娥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招他上前来,又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张黄符闲闲画了几笔,贴在李籍身后。
 

    颜浣月赶忙提起笔,看着李籍身上突然显现出的灵气游走脉络,勾画记录起来。
 

    先是掐“醒”字诀,运灵至天门,化,剑注七分,“戾”字诀,运灵至衡宫,散,剑注二分,“震”字诀,运灵至幽函,聚,剑注八分
 

    “轰”地一声,李籍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凌厉的剑气在岳英娥设下的禁制边界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火花。
 

    李籍看着那点儿火花,神情虽有欣喜,但片刻又被落寞倾轧,周身灵脉中运转的灵气也生生停了片刻。
 

    岳英娥抬手召回他身后的黄符,含笑道“纵是巍如三山者,亦在波涛翻覆间。李籍,这世间此消彼长,最不怕的就是时间二字,不要着急,做好你的事。”
 

    知命、知时、知我三山,传说中此三山巍峨矗立,高不可攀,如今却为沧海淹流,每当退潮之时,才能远远地望见波涛之中的三山旧影。
 

    李籍是北部滕州遗民之后,那里是从魔族降世始,最受魔族残害的地方。
 

    而今一半陷落为天堑,一半为魔族所占,划分为魔界三十六洲。
 

    每个滕州遗民,都将收复故土的信念和着血与泪的仇恨,一锤一锤地砸进了后代的脑海之中。
 

    这些后代散落在各国,有灵根的拼命挤进各大宗门之中,没有灵根的积极从事农桑工商之事,以给养人族后方。
 

    李籍对自己的修为的落寞,是肯定的。
 

    尤其是,同为滕州遗民之后的韩霜缨,少年时为灵修界同阶魁首,常年立于天衍宗天碑榜首,如今又不限于个人修行,选择教化众多弟子,为终将到来的一战积蓄力量。
 

    而他,二十三岁才拜入天衍宗,而今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是一个外门弟子,他又能为收复故土做些什么
 

    看着手中的剑,李籍并未因岳英娥的话感到宽慰,只是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刀修记得改换谦字诀与戾字诀的位置,其他兵刃,运灵如此,皆不改换。”
 

    “是。”
 

    上午课毕,颜浣月用过饭后就去碎玉瀑边将上午所学过了数遍,温故知新,她又将此前所学亦过了几遍。
 

    在她挥刀之时,李籍拿着弟子木牌进了青石碑,按照他以往对天碑名单
 

    的熟悉程度,见天碑上多了一个叫“再入轮回”的名字,不知这位是谁。
 

    下午青云台试炼,颜浣月与慕华戈交手,硬是在他手下撑了六招才被点到命脉。
 

    已经有所进步了。
 

    虽然依旧有些狼狈。
 

    之后又听了韩霜缨对今日下午对练的细致指点,她甚有所悟,皆一一记下,准备接下来对照着自身优缺处好生修习。
 

    直到下午试炼结束,走出试炼场,她才看到正披着斗篷等在风荷馆附近的裴暄之。
 

    他远远向她一礼,便是昭示是在等她的。
 

    等颜浣月走近了,他又一礼,而后拢着斗篷肃肃而立,咳嗽一声,淡淡地说道“今晨虞师兄父母自云京而来,父亲传话,让我来此等候,请师姐往长清殿见客。”
 

    等她上完一整日的课才叫她去长清殿见客,不知这对于那么注重脸面的云京虞氏而言,算不算怠慢。
 

    颜浣月问道“你从藏书阁来”
 

    少年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因为藏书阁挂的那种香牌吗”
 

    颜浣月微笑道“嗯,我原先受罚时,还曾被罚去压香牌,弄得满身都是这种香,倒是没人怀疑过我是去藏书阁了,走吧,莫让掌门真人久等。”
 

    裴暄之跟在她身边往长清殿走去,并不怎么说话。
 

    颜浣月问道“你以往学过奇门”
 

    裴暄之便知道她大约听说了今日明鉴阁讲的是什么,回道“看过一些,不熟。”
 

    “那比较耗费心神,你记得张弛有度,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裴暄之侧首垂眸看着她,也不知她早上起得那么早,中午又去了碎玉瀑算不算是张弛有度。
 

    但他也只是整理了一下斗篷系带,回了句“是。”
 

    长清殿内已上了新茶和茶点,虞照冷着脸等在长阶下,看着雾粉与靛蓝身影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他大步走上前去,压抑着质问的语气,冷冷地问着颜浣月“你是这会儿才知晓我父母到此的消息吗”
 

    颜浣月说道“早上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此时才来”
 

    “上课啊,况且,令尊令堂也未曾着人请我,你也未曾请我,我怎知他们是为何而来,我为何要急着拜见”
 

    “他们是长辈,晚辈自当去拜见,你怎可这般不知礼数”
 

    颜浣月冷笑道“呵,令尊令堂既知礼数,已来宗门一日,可曾去我父母坟前祭奠”
 

    虞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父母舟车劳顿,这才休息了一会儿,过几日自当去祭奠,你何时变得如此苛责刻薄了难道事事都要争个高低才如你心意吗”
 

    “行了。”颜浣月很不耐烦,“非要论这些,你爹娘没去祭奠我父母已是失礼,未曾亲自来见我更是无礼,你少在这聒噪,你离我远一些最如我心意。”
 

    虞照如遭雷击,“你”
 

    裴暄之眼里
 

    含着笑,客客气气地说道“虞师兄,殿内长辈都还等着,我们做晚辈的,还是不要在你说的那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耽搁时间了。”
 

    少年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虞照仍是被呕了一口血,一股郁气不上不下,逼得他想要发作,却下意识明白若他真发作了,裴暄之恐怕更得意。
 

    可等裴暄之与颜浣月已经走出几步之后,虞照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该如何反驳。
 

    无足轻重,什么无足轻重他父母的颜面在裴暄之口中就是无足轻重的事吗
 

    可是这会儿想反驳,也已经晚了。
 

    颜浣月刚踏进长清殿,虞照的母亲张夫人就瞬间掉了两大颗眼泪,起身迎来,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口中哭腔压抑得凄凄恻恻。
 

    “宝盈,真是长大了,总盼着你到云京去看看,怎么一直不见你来是不是心里怨着我们那片地方”
 

    这罪过可就大了。
 

    颜浣月礼貌地笑道“是想去来着,您没请过,虞师兄也不愿带我去,我怎好唐突。”
 

    张夫人那双莹白的手僵了僵,就连指上赤灵石戒指上的光也好像凝滞了。
 

    只是片刻之间,她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落到颜浣月手上,她整个人似乎真的伤心欲绝一般。
 

    “往日多次让十二郎带你回来看看,我也好亲自照顾你几天。
 

    可他心里有你,总说怕你到了云京伤心,不如成亲时回来,喜事临门,你也不会过度伤怀,因此我也没敢命人来请,早知你心里也想去,我是亲自上门也要带你回去的。”
 

    颜浣月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个风采依旧的女子,前世她到云京后,这女子闭门多日也未曾出来见她,只说是怕见了伤心。
 

    而今倒是顾念起她伤不伤心了。
 

    一方素帕递了过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轻声安慰道“伯母莫要太过伤心,妆都哭花了,擦擦吧。”
 

    张夫人忙抬手沾了沾脸上的泪珠,放开了颜浣月的手,接过那方素帕轻轻擦拭着脸颊,红着眼睛看向一旁还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少年。
 

    肤若薄瓷,眸漾春水,果真是一个看似清澈纯然的魅骨妖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