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入笼(第2页)

 

    等陆慎初去傅银环身边探查一番之后走远了,颜浣月看着树上的谭归荑突然脱了力气,从藏身的树枝间掉了下去。
 

    “嘭”地一声摔得结结实实,整个人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等到黄昏将近,又开始飘雪时,她才慢慢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傅银环身边跑去。
 

    她探了一下傅银环的鼻息,怔了一下,便将傅银环翻过身来,去翻找他身上的藏宝囊和其他物件。
 

    翻完东西之后,起身就要走。
 

    颜浣月见这架势,傅银环前世独自被雪掩埋的事大概便是如此发生的。
 

    可傅银环的东西,她颜浣月也是要夺的,就算以她的修为,所布阵法不一定能完全制得住谭归荑。
 

    但若谭归荑要硬闯,重伤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今日这阵法是为了在有变数时,拼上半条性命重伤傅银环并诛之的。
 

    今日傅银环好生躺在那里等着她,希望谭归荑经过今日心头重创之后,能珍惜性命,尽快放下东西离去。
 

    颜浣月掐下原本就绕在指尖的法决,刚爬上山坳的谭归荑瞬间被一阵威压拍入山坳深处,溅起一片雪沫。
 

    巨大一声闷响,谭归荑躺在深深的雪坑中,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捂着嘴咳嗽不止。
 

    谭归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的隐
 

    蔽者,却不想竟还有人埋藏在此。
 

    风雪黄昏格外萧索凄冷,她从山坳深处爬着站起来,仰头看着苍茫大山。
 

    “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布阵我今日无意相扰,有何要求,尽管道来。”
 

    寒烟四溢的大山中,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随风飘来,捡拾一些应得之物,还请道友方便。3”
 

    这声音听着古怪,不知是男是女。
 

    一个藏在深处在此设阵等着猎物往进跳的猎人,呵,什么应得之物,不过也是想占点便宜罢了。
 

    没连同她一道阵死在这里,捡拾她的东西,恐怕修为并不敌她。
 

    可谭归荑今日损了十年寿命已是有些恍惚,如今已不想再过多耗损,她将傅银环的东西留在雪坑中,尝试着往山坳上爬。
 

    这次再未受到阻挡。
 

    谭归荑裹着一身风雪,头也不回地飞速往暮色渐浓处离去。
 

    料峭山石上,雪块簌簌而落。
 

    等待了许久的颜浣月站起身来,掐了一个法诀,原本被雪浸湿的雾粉衣裙霎时间若烟云一般猎猎浮动。
 

    她轻轻踮起脚尖,从山腰翩然滑落,掠过枯树林被北风磨炼得脆弱干枯的树梢,落到傅银环身处的山坳处。
 

    她此前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傅银环。
 

    只是她现在心底还有一个疑惑,傅银环还活着,陆慎初为何就这么走了,谭归荑也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呢
 

    她俯下身子,冰凉的食指按了按傅银环已经略显冰凉的脖颈上。
 

    没有脉搏。
 

    她并不意外,收回手去将谭归荑从傅银环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收入藏宝囊中。
 

    取出那个在神使仆从身上拿到的掌心大的小木匣,一把提起傅银环,随手扔了进去。
 

    正躺在匣子里啃木头磨牙的胖老鼠安逸地抖了抖胡须,被这突然砸进来的庞然大物和令鼠不适的寒气惊了一下。
 

    “吱吱吱吱吱吱”
 

    颜浣月倒了一把米进去,说道“你可不能啃他的肉,等明年春天回暖了,我再放你出来得自由。”
 

    胖老鼠“嗖”地一下蹿到米堆前狼吞虎咽,胡须抖啊抖,这里有永远吃不完的东西,恣意得简直不是一分半点。
 

    傅银环假死期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似真似幻,他静静地看着梦里的一切,好像自己在经历,也好像只是旁观。
 

    就在这场大雪之中,他恢复神智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虞照的那个小未婚妻。
 

    大雪的天,她穿着一身雾粉衣裙,正在问路过的老翁,那牛车拉人回城需要多少钱。
 

    她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时,见他微微睁开眼睛,便立即跑过来问道“傅道友,你醒了感觉如何”
 

    他无力地眨了眨眼睛,她便略带歉疚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输了些灵力温体,又勉强带你下了山,我修为不济,也不能再带人御剑不过这
 

    位老伯愿意带我们回城,你别担心。”
 

    她俯身将他扶起来,他仍还有些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牛车上风雪更显冰冷,他靠在一堆白菜旁,白菜捂着草帘,他没有。
 

    那小姑娘从藏宝囊中取了一件厚衣裳给他披上,走在车边,轻声说着大家都很担心他,都在寻他的话,时不时就要问一下他还疼不疼。
 

    他却一直在想,虞照其实不喜欢你
 

    可是换命假死之术总有些难以弥补的疏漏。
 

    他以往并不觉得这醒后短短一日的记忆缺失算是什么太大的疏漏,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后来,他忘记了那一瞬间心口的悸动,与那一日温软下来的心弦。
 

    但最后才知晓,人的心迹实在与机缘有关,忘记一瞬,或许就是忘记许多。
 

    犹其在于,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自己清楚,好人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总不会伤害,而恶人,喜欢时可以善待,不喜欢时,哪怕给他一条命,他也照旧磋磨。
 

    第二日,虞照立在他床边说道“你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归荑一直在找你,不管白天黑夜都冒着大雪出去不肯回来。”
 

    “你别看归荑她平时性子那般爽快,可这几天每天都背着我们偷偷抹眼泪,我们翻遍了附近的地方,最后是我师妹顺路将你带回来的。”
 

    他抬眼看去,那一抹雾粉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南窗下,映着和煦温暖的冬阳,朝他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意。
 

    那一瞬间,傅银环在想,听说你是纯灵之体,如今我这一身修为毁了大半,既然你能救我一次,那便再救我第二次吧。
 

    这是在教她这世道有多险恶,收些束脩,实在不为过
 

    “醒了”
 

    傅银环睁开眼,看着眼前之人,两个世界交织,他忽然有些恍惚,他轻声唤了句,“浣月”
 

    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他扑倒在一旁,额头磕在雕着诡异符篆的黑木墙上,一道血顺着脸颊滑落。
 

    “说说,你这藏宝囊里三个命瓶中的性命,都是从哪里偷的”
 

    颜浣月看着傅银环颤颤巍巍地撑着墙重新坐起身来,四肢上的锁链微微响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半敞的衣裳,见一侧肋骨处森森白骨上有肉芽正一点一点蠕动着修复。
 

    他仰头说道;“你要折磨我,凌迟了我的身躯,怎么不等我醒来”
 

    颜浣月驱赶走爬到她脚边吱吱乱叫的胖老鼠,微微一笑,道
 

    “试试刀,试试药,毕竟,还要拿你的肉做药,再给你吃下去,让你活得久一些,让我活剐得久一些,我们时候还长,你也不要急。”
 

    他怔怔地看着她,薄唇微动,低声呢喃道“我们时候还长”
 

    满是药味的房间里,陆慎初趴在桌上对着桌上的纸人大笑
 

    “我就说你哪有给我取十年寿数的铜钱,那不是急召你前来救命的铜钱嘛,原来小神仙你还挺会骗人的,你这一句话,那人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时时背负着这个阴影了。”
 

    纸人静静地不曾言语。
 

    陆慎初又问道“小神仙,如今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来帮我问世以往不是每月才在天色玄降时应三次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