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好好吃 作品

第 23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第2页)

 

    “大家路上小心,余总再见”
 

    第二天还得上班,大家聚餐的时间没拖太长,酒也几乎没碰,下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互相交谈着,又各自乘车离开。余缺和贺危走在最后,送最后几个员工上了车,他们并不急着回家,一起在马路上走路消食。
 

    暗蓝的夜色中,整条街道上的霓虹铺成了晃动的星河,街边琳琅满目的蛋糕店透过橱窗散发出温暖的橘色灯光,空气里甚至能嗅到那种自然的面包甜香。
 

    气温适宜,氛围松弛,贺危忽视了走在后面的罗摩和许烬,和余缺聊起福利院的事。
 

    “吃饭前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说何院长年纪大了,去世了。”贺危手里拿着烟,打火机亮了几次,没点,又揣回去了“之前你走的时候,所有积蓄都托我捐给他们,但钱太多了,我怕你不在他们瞎搞,就做主找了家监督的机构,同时指定你最信任的何院长对接。现在她去世了,有些手续要重新走。”
 

    虽然知道她年纪大了,都已经是满头银发,但上次见面看着还精神奕奕,走路虎虎生风,现在突然说人走了,贺危多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余缺轻应了一声“我会抽空去院长墓前上香。”
 

    “嗯,说起上香,之前清明扫墓
 

    的时候我就记着要问你,结果中间又忘了。”贺危挠了挠头,小心地觑了余缺一眼“你姐的墓在哪怎么说我也该去看看她。”虽然没见过面,但那几年带余缺的时候,没少吃她做的炸丸子,交情这东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贺危心里是拿她当朋友的。
 

    余缺脚步当即停滞下来,抬眼看他。
 

    贺危见状叹气,拍拍他的肩,手下稍微用了点力“好了余缺,心里要实在过不去这道坎,你就跟我去喝酒。你姐人都已经走了,你要学着放下,不然她也不安心啊”
 

    “没有墓。”
 

    贺危愣了下“啊没有墓为什么没有”
 

    余缺别过脸,手指微蜷,摩挲着、慢慢转动上面戴着的戒指“因为我没抢回她的尸体。”
 

    因为我没用。
 

    “不是,什么意思尸体为什么要抢”贺危急了,去掰余缺的肩膀“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余珍年纪轻轻人就没了,还连尸体都没留下
 

    人很奇怪。没人看见的时候,那些痛楚好像是麻木的,好像痛得都不怎么真切,余缺会铭记,但他不会流泪,不会期盼别人的理解,也不渴望别人的安慰,他只会把那些记忆当做磨砺刀锋的石头。但现在看见贺危眼里真切的关心,那些伤口上的痛楚,像是被突然激活了。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恐惧,甚至下意识地想贺危应该再离他远一点。
 

    所有人都该离自己远一点。
 

    “余缺”
 

    贺危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甚至有那么一秒,余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但再看时,余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都终止在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中。
 

    手机铃声突然吵闹起来,贺危慌忙地要给余缺拍背,又想接电话,一时间手忙脚乱,哪头都顾不上。此时,一双手从余缺背后伸出,将人揽在了怀中。
 

    是罗摩。
 

    余缺还在咳嗽,他试图压下去,但没有成功,将脸埋在罗摩的肩头,咳嗽声闷闷的。罗摩给他顺着背,话却是冲着贺危“没事,他只是呛到了。”
 

    贺危也来不及思考那么细,老婆在电话里质问他这么晚为什么还不回家,是去哪儿野了,他蔫头耷脑地听训,眼睛偶尔看向余缺。
 

    他咳得厉害。
 

    虽然罗摩在给他顺着背,但好像丝毫不起作用。旁边的许烬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对贺危道“你回家吧,我先送他。”
 

    “哎不是,明天你不上课啊”贺危一只手捂着听筒,只听见许烬说了句“赶得上”,劝都来不及劝,三个人都挤进了车里。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
 

    城市的霓虹拖出了长影。
 

    坐进车里,余缺依旧靠在罗摩的肩头,身体近乎是完全嵌在了他怀里,偶尔咳嗽一声,鼻息间都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
 

    是金丹撑不住要碎了。
 

    许烬紧紧握着他一只手,罗摩在抱着他,三具躯体塞在后座显得拥挤,但余缺恨不
 

    得能再狭窄一些。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即将跌落的境界,金丹碎裂的疼痛,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恐慌。
 

    一种好像再努力,也不能强大起来的恐慌。
 

    许烬“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前排的司机瞄了眼后视镜“前面就是医院,要停一下吗”
 

    “不用,家里才有药。”
 

    汽车飞驰而过。
 

    下车后怎么走的最后一段路,余缺已经完全留不下印象,他有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陷进了柔软的床铺。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开,连眨眼都变得极为缓慢,四周的空气好像很稀薄,他无意识的微张着唇,呼吸很重,罗摩在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
 

    白日里极度冷漠的面孔上,此时流露出无法掩盖的痛苦和脆弱。这是他吗
 

    这是他。
 

    意识因为疼痛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感觉喉间变得极度干渴,紧接着,他就尝到了温热的血。是许烬划破了手腕,抵在他的唇间。
 

    这是世间无解的毒,也是他逃避痛苦的药。
 

    他克制不住地吸吮着那处伤口,像是在汲取自己为数不多的力气,金丹碎裂的疼痛渐渐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如梦似幻的愉悦和一种轻飘飘的、仿佛羽毛在空中飞舞的痛感。
 

    他的感知好像渐渐清晰起来,能感受到许烬手腕处,伤口被温热的舌尖舔舐时、那种微妙的痛和痒。
 

    他的感知好像也渐渐模糊起来,所有的痛苦,所有不可言说的伤口,都好像在被看不见的手一一抚平。
 

    在这种独特的、无法言说的体验里,余缺对痛觉和愉悦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为数不多的理智,催促着许烬将手拿开,但他刚试图后撤,余缺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在伤口处轻咬了一口。
 

    “呃”几乎是瞬间,许烬的脸就像是被热气熏染过一样,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那只被抓着汲取血液的手攥成了拳,手臂上肌肉绷出了明显的青筋。他的本体还在看他,在轻咬着那处伤口,又用舌尖一寸寸地舔舐过去。
 

    这让许烬眼中无端地多了几分攻击性,原本被共享的痛苦在此刻好像都成了欢愉,他的嗓音变得低而哑,低念着余缺这两个字,身体不自觉地倾身靠近,喉头发痒,俯身嗅了下本体脖颈处的混合着体温的味道。
 

    他的手一寸寸地顺着柔韧的腰往上,试图将外面碍事的西装剥离,只放在衣扣上,就被一掌击落,滚落到床下。
 

    很沉闷的一声响。
 

    许烬咬牙抬头,只见罗摩将人重新抱回了怀里,眼神如刀“想死吗”
 

    情绪上头也得有个限度,过量的毒素,以现在本体的身体情况,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知道这道理没错,但许烬就是莫名感到不爽,特别是看到罗摩将本体紧紧拥在怀里,将手按在本体的后腰缓缓摩挲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说的不满抵达了顶峰。罗摩抬眼看向他,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皆表现出无形的搏杀欲。
 

    但谁也没动。
 

    对峙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余缺太难受了,他下意识地寻求能缓解痛苦的方式,在罗摩的脖颈处咬了一口,吸吮血液。
 

    “嘶”罗摩轻抚着他的后颈,又因为血液没有毒素,被嫌弃的推开,低笑了一声“可以了,忍耐一下。”
 

    但疼痛不是想忍就能忍下的。
 

    余缺还是很难受,难受到许烬下意识想继续喂血,又只能按捺着、呆在旁边握住他的手腕。
 

    没有了毒素作用,各项感官再次变得明晰,余缺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试图蜷缩起来,身上的西装也因此凌乱,他再次感觉到呼吸困难。罗摩将领带抽出,又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视线流连在微仰的脖颈上。
 

    很白皙的肤色,隐隐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刚刚喂血的时候,在脖颈上溅出了两粒血点。极艳丽的红落在白皙的肤色上,让罗摩瞳色微深,他注视着本体毫无防备的露出致命处的模样,注视着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手指轻碰了一下,喉结微颤,罗摩喉间发痒,他突然想用唇舌品尝一下脖颈上的皮肤应该会有种无法形容的甘甜。
 

    温热的唇舌落下的时候,余缺发出了一声又哑又轻的闷哼,听在耳朵里,无端让人心底发痒。他胡乱地用手推了下罗摩的脸,耳边听见含糊地低笑“不是疼吗很快就不疼了。”
 

    此刻,所有理智全线崩塌,混乱的情绪占据主位。
 

    乌发交缠,余缺坠入了一场迷离又梦幻的梦境,细微的呢喃好像在耳边,好像又很远,冰冷的手指,炙热的掌心,感官被完全掌控,他面泛潮红,呈现出令人心脏发颤的昳丽艳景。
 

    临界点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罗摩的手。
 

    罗摩“不可以吗”
 

    他不知道。
 

    许烬吻着他的手腕“可以吗”
 

    他不知道。
 

    疼痛确实再次变得渺小,他觉得很渴,声音嘶哑到说不出话。罗摩注视着他,眼神是宛如情人般的绵绵情意,但同时又不可抑制地带上了杀意,他摩挲着本体的脖颈,似乎想要收紧,又似乎只是想要摩挲那片肌肤而已。
 

    许烬舔舐着本体手腕处的一块皮肤,情绪的迷乱,让他对本体的血液也产生了极度的渴望。咬下去时,余缺因为疼痛蜷缩,他因此心痛,但同时也无可抑制地对舔舐那处伤口感到着迷。
 

    “余缺。”
 

    “余缺”
 

    思维全线混沌,眼前好像全成了模糊的一片,余缺沉溺在虚无和迷离的氛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进入了梦境。
 

    梦一开始像是柔软的云,像是丝绸滑过肌肤的触觉,像是微风拂过细微的花朵。慢慢地,梦又从这种虚幻中脱离,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是枯黄的深秋,荒草萋萋,虫鸣挣扎哀婉,覆盖着姜黄色茅草的房屋上飘起青烟。一株高大的银杏树颜色金黄,叶子把满地都铺成了璀璨的金,炸着两个揪揪的布衣小童骑在牛上,铃声清脆。
 

    余缺看见自己踩过这一地的银杏叶,保持着和周围稀稀落落的村民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走到村头最末的那处人家,跨过门槛时,被门口的大狗嗅了嗅。
 

    哦,差点忘了,这时候大黄跟他还没这么熟。
 

    心里想着这一句,视线再度随着脚步往里去,穿过堂屋,桌面上缺了个口的碗里堆着两个颜色不怎么好看的馍馍,他停了片刻,腹中的饥饿突然涌上,他差点用手去抓。
 

    但他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穿过堂屋,走到了后院。
 

    看见熟悉的身影,余缺下意识地想叫一声“姐”,但实际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像是被束缚在了身体里,只能当个看客。
 

    余珍背对着他,身上是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衫,她蹲在地上,正在用力的砸着什么。余缺视线游移,终于缓慢地落到了地面上。
 

    是一双随着重击在颤动的脚。
 

    又是“砰砰”两声,余珍突然停住动作,转过头来。她眼神森寒,从胸口到脸颊,全是喷溅状的血液。视线再次下移,这次,他终于看见了,被砸的是个同样穿粗布衣裳的男人。
 

    握在余珍手里的是块青石,粘腻地血液从石头上滴落下来,她已经将地上这个男人的脑袋砸得凹了进去。
 

    那是她父亲。
 

    她杀了自己父亲,手里拿着石头,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杀意,看向了现场的唯一外来者八岁的余缺。
 

    现场好像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余缺随着身体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枯井,接着又看向余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的、没有丝毫恐惧的声音“可以扔进那里。”小小的手指向了枯井。
 

    此时的余珍脸上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染了血,笑起来有点令人胆寒“你不害怕”
 

    余缺感知到自己在摇头“我杀过很多人。”不然活不到现在。
 

    余珍笑了,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小骗子,你才几岁啊”
 

    余缺歪头看她“八岁啊。”
 

    八岁的他,毫无心绪起伏地成了余珍抛尸的帮凶。
 

    秋风吹得人身体发冷,但拖行一个成年男人,还是让她热出了汗。余缺帮着拖尸体的时候,她一开始还不让,但在她短暂的休息中,余缺将尸体头朝下,塞进了井里。余珍稀罕的去捋他胳膊上的袖子“让我看看,你这么小的胳膊,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被余缺躲过去后,她瞪过来一眼“不许动”很奇怪又很亲密的举动,或许是在她身上完全感知不到恶意,也或许是他太饿了,而她是唯一给过食物的人,余缺潜意识不想让她不高兴,便任由其捋起了袖子。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有新有旧的伤口。
 

    那双手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将袖子放下来“你爹娘呢”
 

    余缺乖乖站在原地“我没有爹娘。”
 

    “没有爹娘,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余珍点了下他的鼻子。
 

    余缺“他们不要我,把我扔了。”
 

    余珍定定看了他片刻,含糊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将他抱了起来“我要你。”
 

    “不行。”余缺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梗着脖子试图离她远点“我是个怪物,会给你招来厄运的。”
 

    余珍“这话谁教你的”
 

    余缺“他们都这么说。”
 

    余珍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他们懂个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