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稚童随 作品

第57章 地府来人(第2页)

 “你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慕容大人与小友算是相识,我真正想引荐的是这位……”

 城隍摇了摇头,随后伸手请向慕容汐羽身后的那处地方。

 云仙先神情一动,此刻他才刚刚注意到,慕容汐羽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影。

 此人身材高大,身上笼罩着一股朦胧的瑞光,穿着一袭绣有金色花纹的黑色长袍,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

 他的面容像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线条冷酷,嘴巴很宽,嘴唇却很薄,给人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庄严阴森、寒冷逼人。

 而最为奇异的当属他那如冷白火苗的锐利眼瞳,仿佛两盏在夜幕中摇曳的灯,令人心神震荡间却又不觉得诡异。

 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云仙先愣了好一会儿。

 “这位是阴游神的统帅刘纲刘大人,总司东洲阳世,位及十殿之位,是在听说了先生的事迹后特来……”

 城隍为两人介绍道,当头转向这阴帅时,却错愕地看到他那肃穆的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很难看,但还是笑了,那个统领东洲万千阴游神、曾以一己之力镇压鬼道大宗师的阴帅刘纲居然笑了?!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云仙先轻笑着说道:

 “哟,好久不见。”

 …………

 那时是淮南的雨季,官侯港一片斜风细雨。

 刘纲走在青石板上,此时小雨淅淅,他却没有打伞,可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却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他神色如常,行进匀速,如闲庭信步般穿过大街,走进小巷,最终来到了一个灰石宅子的门口。

 这宅子的门虚掩着,阶上铺了些青苔,刘纲盯着台阶看了看,随后身体虚化、轻盈飘起,从门中穿了进去。

 这宅子看着很普通,正如仙港的其他宅子一样,寻常的院子,寻常地种了棵树,寻常的石桌和石桌旁寻常的少年……

 唯一不寻常的,就是那院子中还另有一个活人,此人穿着一套阴间的官袍,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就在少年脚边不远处的位置。

 而这,也让这寻常的宅子不再寻常。

 刘纲又缓缓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少年。

 少年长着一副稚气未脱、冰清玉洁的脸,仅是第一眼,刘纲的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他是否有性别的奇妙疑问。

 可那双饱含着阴阳的双眸却让他整个人不止停于“美丽”这个层次,它们很宁静,流转得很宁静,就跟它们的主人一样,静静地待在那里。

 少年正在看一本书,看得相当入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刘纲的出现。

 刘纲看到这本书的书名叫做《变道经》,他没有看过,但依稀记得这是某位外道真君的着作,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残本。

 同时他也注意到,少年似乎不会眨眼,身体也不会出现丝毫起伏,除了随风飘散的长发,整个人宛如画卷般静止在那里。

 即便是翻书,他也没有任何动手,而是一位在他身侧的、隐约间的少女轮廓。

 维持他存在的,是其身体中一种刘纲隐约能感觉到的、流转着的微妙平衡。

 “……”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细雨呢喃,丝丝婉约,刘纲注视着少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异样。

 他明明如此年轻,却又为何显得那么曲高和寡?

 而在刘纲心中升起如此疑问时,那少年突然出声了,他的声音很温和,丝丝缕缕融入细雨之中,化入刘纲的耳蜗:

 “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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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穿着套鞋,把头埋在围脖里,看上去饥寒交迫,缩在一个阴冷的小巷子里哆嗦。

 “正巧在前一会儿我捡到了一个包子摊,便将摊位送给了这个乞丐。”

 “……”

 “但他似乎并不想吃包子,所以挥舞着一个包在布里的方块向我讨要些别的东西。

 “可惜的是,他所靠的那处墙年久失修,没等他说完就将他给埋了。

 “而我却捡到了他手中的方块,打开布才发现原来是一叠书。

 “真奇妙,那竟不是什么神功秘籍,里面也没有寄宿着什么人,很普通,普通到根本不像是我应该拿到的。

 “所以我看了它,我在宗门里看了许多书,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

 刘纲解释道:“因为这是禁书,它的作者是一个悖逆天理、离经叛道的人。”

 “那么这就是一个美好的徒劳之举了?”

 少年反问,但并没有期待回答,而是接着说,

 “这本书上说,人对于愉悦和满足的需求是有层次的。

 “饿了吃肉、渴了喝水、困了睡觉……上面说,有些人会因为做这些而感到满足,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

 “我知道有,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总有人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找上我,即便下场是死,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前仆后继——为了那种安定感。

 “但正如那些秘籍上的经文一样,我看得懂、做得到,并且知道做得更好的方法,然而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愉悦与满足。

 “甚至于,我根本意识不到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也许你并不需要这些。”

 “或许吧。”

 少年微微偏过头,将头倚在那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少女轮廓之上,声音徐缓宛若呢喃,

 “但我需要什么呢?爱?归属感?在人身上提高权利感与权利意志?个人对自己潜能的实现?于我而言都是难以触及之物。

 “我尝试去屈从,最终换来的只有无形的忧郁与生病,我的呼吸愈发粗重,所得到的无外乎匆匆一面。

 “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不让自己所做的不因为难以接受而付诸东流,回应我的却只是牵强附会……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能感觉到自身载负着一种开创性的、极富创造力的独特,四周的一切,却好像因某种东西为它带上了劳苦和重任的枷锁、施下了荒芜的法术,无论我去哪,周围的都只是破败与荒漠。”

 当少年说这话时,他听上去像真心的,但这些话不应该是一个这种年龄的少年能说出的,且更不应该的是,他却又显得那么稚嫩,与那些方兴未艾的天地山川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