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25. 图穷 他骗了我!骗了我二十年!(修B……

    一句话说出来, 陈放就不再管了。祝缨一个鸿胪寺卿,怎么也管不到皇帝身边, 他告诉祝缨是觉得如果祝缨认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是会提醒他的,如果没有,那他就还照旧。
 

    祝缨道“沉住气。”
 

    陈放道“一开始是吓坏了, 现在已经好了。”
 

    然后两人就不再谈论此事了。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熟人,互相搭了几句话, 祝缨留意到没有看到冼敬,觉得这人可能是被王云鹤叫去商量事了。她没打算找冼敬瞎打听, 皇帝究竟如何,明天应卯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她安心带陈放回家吃饭。
 

    祝府的饭也不比别处好吃,陈放更喜欢这里的氛围。和睦的宴会很多, 兄友弟恭的家庭也有,但像祝缨这样坐在主座的人说话时几乎不带说教意味的就极难得了。同样的内容, 祝缨说出来就不那么暮气沉沉,这种口气和态度是许多人都没有的。
 

    包括他家, 他的祖父是个和蔼博学的老者,但是总带一些“宰相气度”,“庙堂”味挺重。一不留神就把你带进政事堂大堂上,体验一下对着丞相汇报工作的快感。
 

    放到祝缨这里,哪怕说着些皇帝、朝廷的事儿,是在“指点”,她也永远带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像一个同龄人。
 

    陈放喜欢这样的。他当然尊重祖父,但是如果指导他的人也能够不那么泰山压顶,就更好了。
 

    往祝家饭堂一坐,饭菜一摆上来, 各人说着一天的经历。祝炼说郑家家塾里的人又有要出仕的了,也是荫官“他本来说是要科考的呢,不知为什么,就这样了。”
 

    祝缨道“科考没那么容易的,卷子难不难还在其次,不是每年都有才磨人。陛下抱恙,无心过问就没了。他们有别的办法就不会白等着。”
 

    这就是普通人的可怜之处了,科举考试,哪怕是正经的进士、明经之类,它也不是固定每年都有的。它甚至没有个规律。贡士好点,有本地的地方官送进来还能代问一句。普通人就只能等,等朝廷啥时心血来潮。回想一下,祝缨进京的时候运气还不错,正是遇到了皇帝要拔除龚劼一党,换人的时候,那几年的科考就多些。
 

    权贵子弟有荫官一途,就算科考更光彩,那也不好耽误了做官,荫就荫了。父祖名下的荫官名额满了,他们还有举荐这个渠道。举荐,必得是自己熟识的,有能力举荐的人必是官员权贵,他们能接触的绝大多数是周围同样出身的人。
 

    王云鹤曾有心改变一下这个情况,皇帝偏偏多活了二十年,不提也罢。
 

    苏喆说西番那里今年没有使者过来,但是商人还是来了,又向她们订购茶砖“今年没有刺史上京,只好附着吉远府的船,再快也还得两个月才能到。他们为什么没有使者来呢去年的番使很多,我还担心阿翁马上又要忙起来了。”
 

    祝缨道“今年不会那么忙啦,去年与今年的情况不同。之前东宫未定,天下瞩目。如今太子已立,他们去年又来看过了,今年就未必再来了。使节走这一路可不容易。”
 

    子弟们的问题都能够得到解答,陈放旁听着就能再学到一些东西。在家的时候,祖父教过他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一些琐碎的常识,以陈峦之能也不能一一细数。如果是在别人家做客,则不太可能当着他的面解说这些事的,祝缨这里不一样,这位世叔好像对谁都有问必答,也不刻意避开他。
 

    祝缨也不担心陈放。陈放周围都是出身相仿的人,陈放日子过得下去,不全是别人看着陈峦的面子,想必陈放与人相处也是不错的。
 

    吃过了饭,陈放就晃回了他自己家。
 

    第二天早早爬起来,再进宫应卯。
 

    宫城外面,祝缨与陈放又遇着了,两人打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陈放被禁军里的一个校尉好奇地拦下问了一句“你与祝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陈放尚未能将禁军这些同僚认全同僚是指军官,不包括大头兵但他仍然站住了,先问“兄台是”
 

    两人互相通了个姓名,就听那校尉说“哦原来是陈相公家的郎君,那怪不得了。”
 

    陈放愈发好奇,看还有一点点时间,便打听了一下“我家怎么了”
 

    “你们是同乡呀,祝大人虽然待大家都和气,对自己人尤其讲义气。”
 

    “是,进京以来,多蒙叔父照顾。”
 

    校尉同他多讲了几句,话里透出一些羡慕之意。陈放这才知道,就前不久,祝缨还特意去温岳家帮忙的。温岳是谁,陈放不清楚,但是好像是祝缨的旧友。
 

    陈放若有所思,心道处处都是学问。也只有这样,阿翁、阿爹才会愿意与他相交,他对我们家就不坏。
 

    禁军认为祝缨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文官也都觉得她可靠,对上司感恩、对同侪留情、对下属关照。重要的是她能干,从不拖累人。要结交,不就得结交这样的人吗
 

    至于仇人,没事儿你跟她结仇,是不是得反省一下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
 

    陈放以为,自己做人做事也当如此,又学着了一些。
 

    祝缨觉出陈放对自己有好感,但也没有刻意去经营这份好感。年轻人就是这样,爱唱反调,刻意了反而没意思。
 

    她一早到鸿胪寺,看到骆晟已经到了,就知道皇帝的情况不是那么的好。救是救回来了,但是已经不能上朝了。
 

    三人一碰头,就见骆晟面带忧色地说“陛下欠安,今天早朝免了。”
 

    沈瑛很关切地问“现在如何了呢”
 

    骆晟摇了摇头“留下了太子与鲁王,叫我们都出来了。哦,刘相公还在御前,王、施二位办理公务去了,不会耽误正事的。”
 

    祝缨道“刺史们快进京了。”
 

    骆晟道“是吗哦那也、反正有相公们,咱们不必操这个心。”
 

    祝缨道“用咱们操心的事也不多。四夷馆还太平,今年的番使很少。去年他们来过了,又贺过了太子,今年就没有什么人来了。”
 

    “那倒省了事了,”骆晟松了一口气,“这里的事情你们多担待,我回家一趟。”
 

    现在不用人提醒,骆晟就能想到把妻子给接到宫里来到御前侍疾,顺便还能见到在宫里的女儿。
 

    沈、祝二人自无异议。
 

    祝缨一下子有了两个消息来源,第一是陈放,第二是永平公主。此后数日,只知道皇帝的病情时好时坏,总体上稳步往恶化的方向迈进。
 

    诸王、公主都去侍疾,也有被赶出来的,也有留下的。永平公主与太子、鲁王都在跟前。
 

    太医署忙了个底朝天,开始是医学博士们忙,开了种种药方,想了无数方法,医书都快翻烂了。眼见药石无效,连咒禁博士都上阵了,带着咒禁师、咒禁生祷祝。俗称,跳大神。
 

    祝缨听到陈放提到咒禁博士时,心中忽然有点感慨。可惜了,当年要是还知道有这么个营生,她可能就不开茶铺,想着自己上京学这个了。偏僻乡村的人,不止读书前程不如人,连跳大神的前程都不如人哩
 

    祝缨对陈放道“这些日子要愈发小心,这个时候要么不出事,出就出大事。咱们每天都见个面,通一回消息,如果见不着你的消息,我就知道出事了。你自己小心,保全自己,外面有我。既然刘相公在御前,你就只看他怎么做。”
 

    陈放问道“不是看太子或是歧阳王”
 

    “那两位是菩萨,手指一直,自行领悟。但是遇到大事拿可行的主意,还得看刘相公,他是陛下特意留下来的,别把他仅仅当成一个书生。”
 

    “好。”
 

    皇帝的病又拖了一个月,期间只召开了一次朝会,一应政务都由丞相主导,兼报给东宫知晓。太子的主业仍然是侍疾,与鲁王两个人都在病榻前充孝子,谁也不肯让,实在抽不出空来管这些事。连同歧阳王,也是死守着皇帝。
 

    没了天子父子的掣肘,政务反而正流畅了一些。王、施二人终于可以喘口气,在办事的时候不用过多的考虑头顶上的“婆婆”了。施鲲与王云鹤私下已经琢磨了一番皇帝的身后事,修帝陵,施鲲有经验,已经有腹稿了。新君登基,王云鹤也在暗中复习相关仪轨了。
 

    刘松年干脆直接长住在宫里不出去了王、施二人就可以每天晚上回家,召集官员再开小会,第二天俩人再进宫里来跟刘松年碰头。也只有刘松年,赖宫里住下皇帝不会对他做什么。
 

    如是到了十月末,各地刺史陆续进京。往年,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会得到皇帝的召见,问得多、问得少而已。今年他们进京之后就听到了皇帝病重的消息,一个一个都忙乱了起来。陈萌还好,他有儿子在御前,因而与他相熟的一些人也都还算安静。
 

    鲁刺史当天就又往施鲲家去了一趟,不是留下帖子排队,而是就耗在了施鲲家,直到与施鲲见了一面。
 

    祝缨也收到了几张帖子,但都不是很紧急,譬如鲁刺史,他只送了张帖子来,约了个几日后见面。
 

    祝缨将日期看了看,召来了苏喆等人“你们几个,这几天都打起精神来,盯一盯外面来的人。”她取出地图来,将京城分成了几片,让他们分片打探。又让祝青君去找老马,让老马留意一下京城的无赖们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