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87.颁印 通知一下,此方天地现在有做主的人了......

  赵苏压抑着激动, 正想告辞,忽然想到——印要铸成什么样子的?

    他将辞出的话咽了下去,稳了稳神, 额上也沁出点汗来, 放在之前,他是不会忽略这样的细节的。他忙问:“姥,印的质地、尺寸、等级、字体、印钮纹路?要铸什么样的字呢?总要有个名目。”

    祝缨看他冷静了下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苏当然不敢自己拿主意,而是说:“请您示下。不过,等级有差,大小、质地、绶带也应有差。既是您颁的印,与朝廷也该有些区别。可是这大小……”

    赵苏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点想法, 既分金、银、铜三等, 金印对应的得是祝缨, 也即未来的节度,银印对应的是即将任命的刺史们, 铜印对应的是县令。三定好这三个标准,其余的人比照着这个来。

    反正手上金银铜铁都有, 工匠也有, 字也都会写,铸造的技术或许稍逊, 但能完成。

    难的是“定制”,即印的大小样式之类, 完全模仿朝廷的,不太容易一眼看出区别来那肯定不行,小朝廷一号,又不甘心。

    但他不肯多言了, 就等着祝缨示下。因为最难的“定制”他还没有把握。

    祝缨略一思索道:“不用方印,用圆印。”

    “诶?”赵苏眨一眨眼,又说了一个,“妙!”

    大家形制都不一样,也就免了攀比,与朝廷磨牙的时候也容易搪塞,则尺寸上大点儿小点儿,也就没那么多的计较了。圆印一出,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赵苏又问:“那……各要铸多少?您的金印要铸什么字?刺史一级又要多少?此外新州县的名称呢?还是,只铸其品级,名称在颁布的令上写明?印要如何保管、更换?也如朝廷的法度么?”

    这些都是大问题,尤其是印章的保管、启用、废止,在府中印档等等。

    祝缨道:“朝廷的法度,也有好的,也有坏的,只要是合用的,何妨拿来用?他们也是因袭前人,我如何不能效法先贤呢?多铸几枚备用,先铸品级。对了,军士的信印也要有。”

    “是。太夫人的印,也一起么?”

    祝缨怔了一下,道:“她呀……也好。”

    两人又估算了一下数目,金印二,银印七、铜印百余枚,祝缨又指定了祝青叶兼管印章。

    赵苏又问:“您的‘令’就只称‘令’么?公文行书是否还要重订规范?”朝廷的政令也分为数种,皇帝的诏书虽然口头上说时比较随意,或曰诏、或曰谕、或曰旨,事实上还是有区别的。有的更严肃、有的更随意,有的有特殊的场合。赵苏深受熏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模板。

    祝缨道:“先分两种吧。”一种是公文式的,一种是她亲自下令的。

    赵苏打开招文袋,奋笔疾书。记完了,意犹未尽,很有点想自告奋勇给这整个梧州重新定点礼仪的冲动。

    不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很快压住了这种冲动,犹豫着要不要提……不不不,询问谁做什么官也不合适,也不能提。赵苏向祝缨一礼:“您要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如召集匠人去做了。”

    祝缨却又说:“也好,明日你再来,咱们与青君她们一道,议一议各人的职司品阶。”

    这正是赵苏想问而不敢问的,他马上答应,飞快地跑去找工匠了。

    祝缨敲了敲桌子,起身往苏喆的住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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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喆带着兵又带着伤,祝缨没有让她马上回阿苏县,而是先在山城稍作休整,等苏鸣鸾等人来了,颁了印,再让她回去。等到雨季过去,再携她西征。

    苏喆在府里比在自己家里还熟悉,一进屋就蹬掉了鞋子换了双拖鞋,侍女给她打来热水,不多会儿,花姐就带着两个小姑娘,提着药箱来亲自给她看伤了。

    苏喆的队伍里有军医,也是心细的女子,然而行军途中什么都没法讲究,她也不能静养。打开绷带,花姐就不赞同地说:“也不照顾好自己!疼了吧?”

    苏喆其实是疼的,依旧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没事儿,上阵哪有不受伤的?姥不也受过伤?”

    “你这伤得有点儿……”花姐轻轻地说,“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苏喆的侍女们也是她的近侍女兵,脸上都现出不满的样子来,其中一个还轻轻哼了一声。花姐正低头看伤口,苏喆道:“哎哟,你们怎么跟青叶学会了?她念叨姥,你们就这样的声音对我。”说着,扫了侍女一眼,侍女们低下头,沉默了。

    花姐不觉,絮絮地说:“怪道说,谁养的像谁,你这话,说得也像她!自己伤了,还要顽皮,不叫人管着……”

    苏喆故意与花姐聊天:“那这话不太对,您看林风,就不像姥。”

    花姐嗔道:“你这张嘴,像。”

    苏喆道:“那是。”

    她脸上的笑真诚了一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唇角又压了下去——她这伤来得就很气人。

    她的装备是最好的,也不是特别追求冲杀在前,又或者与敌军大将单挑。真正的战争里,“双方大将先单挑,赢了的一方再挥军掩杀,然后一阵大胜”的情况是不多的,她又有许多护卫,想受伤机会也不多。

    这次的伤太冤枉了。起因是她的那些个表兄弟,她舅舅多,表兄弟自然也多,带这些人上阵本身有她的私心。表兄弟们自己也有私心,两下的私心凑不到一块儿。表兄弟们各人又各带了些随从土兵。她虽是祝缨任命的一路头领,但他们并不总是听她的。

    他们想立功,就要不管不顾往前冲,他们的兵,也跟着冲,苏喆不得不时常迁就他们。好在一开始的时候,凭着点勇猛以及对手的菜,也打了点胜仗。这就助长了他们的傲气,直到遇到吉玛人。

    从进入梧州界,往西,先是越往西越不能打,过了西卡族的地方之后,越往西就越能打了!

    表兄弟们撞上个硬点子吃了亏,苏喆本不想管,想让他们吃个亏的,不幸被敌人钻了空子,跟着败退的表兄弟杀了过来。苏喆一时不察,虽然稳住了阵脚,自己也受了伤。

    但这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哪怕是祝缨,这是属于她与母亲的秘密。

    屋里很静,一个人专心处理伤口一个人想着心事,直到祝青君、路丹青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愿——她们是来探望苏喆的。

    祝青君道:“营里我又巡了一回,你只管放心。”

    路丹青也说:“我看你家那些哥哥也老实了些,他们要再闹,我帮你打他们!”

    苏喆笑道:“好。”

    花姐在绷带的末尾系了个蝴蝶结:“好了。”

    苏喆又扬起笑来:“谢谢姑姑。”

    小学徒端起水盆、拿了换下的绷带出去,没走多远遇到了祝缨过来,祝缨看了看盆中的血水,又看看绷带上的红红绿绿,问道:“小妹的伤又恶化了吗?”

    小学徒笑道:“有点儿化脓,老师已经重新包扎上药了,只要好好养,就不碍的。”

    祝缨道:“你们忙吧,我去看看她。”

    屋里已经听到声音了,都出来迎,祝缨道:“进去坐吧,小妹,你这伤?”

    苏喆可怜兮兮地看花姐,花姐道:“收拾好了,亏得回来,要还在途中,她这伤又要恶化了,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才得好呢。”

    祝缨接过茶,呷了一口,突然问苏喆:“你的那些个表兄弟,还要带着?有不好用的,都打发了吧。战场不比别处,不要让他们害了你。”

    苏喆心头一跳,手抖了一下,大大地堆了个笑容:“还是您疼我。不过,我迟早是要与他们打交道的,先前我养在您跟前,与他们不太熟,如今这一路虽然有些口角,也熟了一些,再分开,过一阵儿又要与他们重新磨牙,那才折磨人呢。现在已经好了。我这一受伤,再发脾气,他们就老实许多了。我这伤可不能白挨。”

    祝缨道:“也好。”

    她看了一眼祝青君等人,说:“回来了,你们也将各自麾下将士功过重新梳理。仗打了这么久,都是校尉、头儿的胡乱叫着,也该定一定阶级了。”

    姑娘们有些惊讶,又激动了起来,路丹青问道:“是要向朝廷请封么?可是,咱们不是还没拿下整个吉玛?这场仗不算打完了吧?”一般是战后请功请赏,当然也有中途升职的,路丹青想要确认现在是哪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