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历史观 作品

第1400章 唯美时刻

“为什么要提前毕业?”侯小林急切地问,“是因为舍不得他吗?”

 张新宇摇摇头,说:“不是的。我在s大有个同桌,叫林浩洋。他比我先出道,在当红歌星周天霖身边做助理,唱功很好,又帅气。”

 侯小林笑了笑:“你不喜欢他?”

 张新宇摇摇头,说:“不喜欢,但是他真的很帅气。他唱歌特别好听。”

 “那你为什么还要提前毕业呢?”侯小林说,“应该等到你们合约期满,或者你们的感情稳固,再一起离开啊。”

 “他有了新的恋情。”张新宇淡淡地说,“他有了喜欢的人。”

 “谁?”侯小林惊讶地问。

 “林浩洋的女朋友。”张新宇轻声说,“他们在一起五年了。我们俩从未见过面,我也从未打扰过他们。但是林浩洋的新闻太多,我知道他在哪家医院,也知道他的名字。我曾经去探望过他几次。”

 “林浩洋……”侯小林喃喃道,“他是不是很瘦?皮肤很白?”

 “是的。”张新宇说,“但是他脾气非常暴躁,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水泼到他的车子上,他居然要揍我!吓死我了。”

 “他脾气很差?”侯小林问,“我听说他现在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金牌经纪人了。”

 “我并不知道这些。”张新宇平静地说,“不过我听说他脾气的确很差。”

 “你怎么认识他的?”侯小林问。

 “他是我的粉丝,追了我好几年。每次我去探病,他都会偷拍我的照片。我从没见过他的正脸,只知道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侯小林沉默着,半晌才叹息道:“原来如此……”

 张新宇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侯小林抬头注视着窗外,思绪万千。

 他曾经也是张新宇的粉丝。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将来有朝一日成为像林浩洋那样风光耀眼的巨星,然后娶张新宇进门,让全世界羡慕嫉妒恨。

 可惜,张新宇的家庭环境让他彻底断了这个梦。

 张新宇的父亲是美院校董,母亲是美院教授。她的叔伯兄弟遍布娱乐圈,其中就包括着名的制片人张启明,还有许多演艺圈里的老戏骨。

 侯小林和张新宇之间的鸿沟,不仅仅是身份景。

 他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苦难,即使是被欺负了,家族也能帮他摆平。他从未遇到过像林浩洋这样的人,他一路坎坷,跌跌撞撞,却依旧保持初心。最后,他站上了娱乐圈顶端的舞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传媒帝业,创造了一段又一段令人艳羡的佳话。而他和张新宇的爱情,却被他硬生生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他是你的初恋吗?”侯小林问。

 张新宇点点头。

 “他对你好吗?”侯小林又问。

 “他对我很好。”张新宇笑了笑,“我很感激他。我们一直在一起。”

 侯小林看着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心脏隐隐抽痛。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输掉了。

 “我希望你能幸福。”侯小林说,“我希望你能找到你喜欢的男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张新宇微笑着,眼眶却慢慢湿润了。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张新宇的住处。

 张新宇拿钥匙打开房门,侯小林跟着她走进屋内。她说:“你随便坐吧。”

 侯小林说:“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张新宇点点头,关上了门。

 侯小林走进她的卧室,看到她床单上用鲜花绣的卡通图案,还有她的衣柜,墙壁上挂着各种她自己设计的服装模型,都带着淡淡的香味,心心旷神怡。

 侯小林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靠垫上,脑子里乱哄哄的,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他忽然觉得胸口闷痛,猛地睁开眼睛,呼吸粗重,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侯小林咳得涕泪横流,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浑身汗津津的。

 他缓了许久,才渐渐恢复力气,扶着椅子艰难地站起来。他走进厨房,倒了杯凉开水喝下,胃里暖融融的,刚才那阵剧痛似乎减弱了很多。

 他走回张新宇的卧室,躺在她的床上,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侯小林醒了。他睁开眼睛,肢酸软,浑身疼痛难忍。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毯,额角满是冷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咕咚咕咚灌下肚。

 他走回床边,拉过被子替张新宇盖上。然后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洗澡时,侯小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脖颈、锁骨、肩胛和胳膊都缠绕着绷带,左臂还吊着石膏。他的右腿因为骨折,暂时行动不太利索。但除此以外,他的伤势基本痊愈,只是稍微有点虚弱罢了。

 他走进浴缸里,泡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出来后换上睡衣,回到客厅,准备再睡一觉。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然后脱了鞋爬上床,准备补眠。

 他刚闭上眼睛,突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袭来!

 他立刻睁开眼睛,惊恐地瞪向床前!

 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裤和衬衫,露出精壮的腰腹肌肉。他戴着一副墨镜,遮挡住半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示出他极度压抑的愤怒与仇恨。

 他一步步逼近侯小林。

 侯小林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他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侯小林不禁暗叫糟糕。

 男人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伸手抓住侯小林的衣领,狠狠一拳砸向他的腹腔!侯小林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盯住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中寻求逃脱的机会!

 “混蛋……”男人咬牙切齿,低吼,“你敢伤害她!”

 侯小林的眼珠颤抖了一下,喉咙滚动,吐出含血的字眼。

 “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男人的嗓子嘶哑得吓人,“你该死!”

 男人揪住侯小林的头发,狠狠一甩,将他扔出窗户!侯小林的身体腾空飞起,坠落在楼下。

 侯小林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摔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晕厥过去。

 等他苏醒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里了。他睁开眼,看见护士正在收拾东西。

 他扭过头去,看见了张新宇。

 张新宇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披散着,露出光洁雪白的侧颈和优美的下巴弧度。她眉头微蹙,脸色苍白,看上去憔悴又脆弱。

 侯小林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撑着想要起来。他的脚踝还肿得像馒头,他刚一动弹,就钻心般的疼。

 “啊——”他发出一声呻吟。

 张新宇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担忧地询问他:“怎么啦?是不是哪里痛?”

 侯小林抬起头,看着张新宇,说:“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在警察家属院吗?”

 张新宇怔了片刻,说:“哦……那个……你……”

 “我怎么了?”侯小林急切地追问,“你别吞吞吐吐啊,快告诉我。”

 张新宇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受伤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侯小林皱了皱眉头,说:“那你怎么来这里照顾我?”

 张新宇苦笑了一下,说:“昨晚,我送完车现场,回办案组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打电话确认之后,就赶紧买了最早的班机,飞过来了。你呢?你怎么样?”

 侯小林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踝肿了一些。”

 张新宇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你饿了吧?我先去给你拿吃的来。”

 “不用了。”侯小林说,“我吃过饭了,不饿。”

 “真不饿?”张新宇看着侯小林,语气中透出怀疑,“昨天可是把我吓坏了,你居然能忍着不吭一声。”

 侯小林沉默了。

 他想到了昨夜的噩梦。

 那种窒息的恐怖感觉依旧存留在脑海中,令他无法忘记。而他的脚踝,就在那一刻,硬生生地撞碎了木质的楼梯扶栏,整条腿都被鲜红的液体浸湿。

 当时,他并没有觉得很疼。

 或许是因为,那份疼痛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所承受的范围。

 他甚至觉得,这点痛对他来说,简直就像蚊虫叮咬。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多少蠢事。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找他麻烦?他为什么要杀死他的母亲?他跟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张新宇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子望着他。

 侯小林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今年多大?”

 张新宇眨了眨漂亮的杏核眼:“二十四啊!”

 “那你为什么叫我‘叔叔’?”

 张新宇呆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说:“我是你侄女嘛,当然应该叫你‘叔叔’。”

 侯小林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你父母呢?”

 张新宇嘟起嘴,委屈地说:“我爸妈都死了!”

 侯小林一愣,不由得心里泛酸。虽然这个女孩儿平时看上去挺活泼开朗的,但是,提及父母的时候,她却流露出了浓烈的哀思。

 侯小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抱歉。”

 张新宇歪了歪脑袋,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指望过他们。我只希望,以后有人能够爱惜我,保护我,不让我受欺负。”

 侯小林郑重地说:“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

 张新宇笑着拍拍侯小林的胳膊:“你好好休息。我先走啦。”

 侯小林点了点头,说:“好,路上小心。”

 张新宇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离开了病房。

 侯小林躺在床上,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昨天傍晚,他正在警察家属院的住处陪父亲说话,突然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停在楼下。车门推开,从里面下来几个彪形大汉。

 为首的一个人,径直朝侯小林走了过来。侯小林心里有数,冷冷地看着他们。

 “喂!小伙子,你涉嫌谋杀,跟我们走一趟。”带队的人凶神恶煞地说。

 侯小林哼了一声:“谋杀?你凭什么说我谋杀?”

 “呵呵!”那人冷笑,“你还敢狡辩?昨天晚上,有个人打了110报警,说你谋杀了他的父亲。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我劝你最好乖乖地跟我们走,免得吃苦头。”

 侯小林听得莫名其妙,说:“你胡扯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谋杀人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哪只耳朵听见的?”

 带头那个人脸上挂着冷笑,从衣服内侧兜里掏出一张纸,展示给侯小林看,“喏!你看清楚了!我们在这里找到了犯罪证明,上面还盖了印戳和手印,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

 侯小林定睛一瞧,顿时傻了眼。

 原来,那是一份医院的验尸报告单。而检验结果显示,在这具尸体的胃里发现了两包药片。

 侯小林立刻明白过来:“你们……你们栽赃陷害!”

 “嘿嘿,别急嘛。”另外一人阴恻恻地笑道,“待会儿到了派出所,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栽赃陷害了。”

 侯小林愤怒极了,说:“你们这是污蔑!”

 “污蔑?”带头的那人哈哈大笑,“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成了污蔑你?难道这尸体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是你跟尸体之间有什么私情?”

 侯小林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试图寻找破绽。

 然而,他失败了。他发现,眼前的五个人似乎早就习惯了演戏,每句台词都经过精准的设计,无懈可击。

 侯小林想,这一次恐怕真的遇到硬茬儿了。

 但是,他仍旧努力保持着淡定,他说:“不,我确实认识尸体,他是我父亲,也是一名法医。他在半年前被人暗杀了。你们既然是法医,难道连这种基础常识都不懂吗?”

 “哦?你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法医喽?”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侯小林。

 侯小林坦荡地说:“不错,我确实是一名法医,而且,是一名优秀的法医。”

 “那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叫做专业的法医吗?他们根本不需要尸检报告单就可以断定尸体死亡多长时间。”

 侯小林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着。

 对方继续说:“这个世界上,比你更优秀的法医多的是。”

 侯小林忽然嗤笑了一声:“你在逗我玩儿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人。”

 那人挑眉道:“哦?那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咯?”

 侯小林昂起下巴:“我当然比某些人厉害!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本骄傲!”

 “好吧,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那我们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说完,他转头冲旁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人点点头,将手伸向腰间。侯小林立即意识到不妙,刚要动弹,却又僵在了原地。

 他感到右肩膀传来一阵刺痛。

 那个带头的人狞笑着说:“你还真是挺嚣张的啊!竟然敢顶撞法医?你等着瞧!”

 侯小林的右肩膀像针扎一般疼痛,他咬牙忍耐。

 那个人拿出一枚银亮色的金属钉,狠狠插入侯小林的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侯小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拼命用双腿夹紧膝盖,尽量减少肌肉收缩的幅度,才勉强抑制住伤口扩散。

 “哼!这是给你一个教训!”那人把银钉拔出来扔掉,对带来的三人说,“你们先押他去审讯室,记得别让他睡着了!”

 三人答应一声,拖拽着侯小林离开了现场。

 侯小林被关进审讯室之后,张新宇敲门进来,的身后还站着几个穿便装的民警。

 “张警官?”侯小林惊讶地看着他。

 张新宇微笑着解释:“我们接到群众举报,称你与一桩谋杀案有牵扯。于是我带人来协助调查。”

 “谋杀案?”侯小林皱起了眉头,“谁诬陷我?”

 张新宇耸耸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侯小林叹息一声,说:“我真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医,怎么会惹上谋杀案呢?”

 张新宇笑容依旧温柔:“我们接收到群众的匿名举报,希望你配合一下调查。”

 侯小林低下头,思忖许久,抬头问:“你们打算怎么审?”

 张新宇微笑道:“你放心,我们会按照程序办案,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嗯。”侯小林点点头,“好,我听从组织安排。”

 张新宇走出审讯室,对带队的人吩咐道:“你带一个人进去。”

 “是。”那人走了进去。

 侯小林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

 过了几分钟,那人走了出来,说:“他交代了。他是收钱替人背黑锅,而那些人承诺事成之后,会把剩余的酬劳打进他账户。”

 张新宇点点头:“这个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谢谢你。”

 那人摇了摇头,说:“不用谢。这是我们份内之事。”说罢就走出了审讯室。

 侯小林垂下眼帘。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尽快摆脱嫌疑,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刑的结果。

 这时,张新宇推门走了进来。

 “侯法医,你可以回家了。”

 侯小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喜悦:“太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谢谢你,张警官。”

 张新宇微笑道:“不用客气。”

 回到家中,侯小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眠,最后他决定给夏雪薇打电话,让她来陪自己聊天。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那边传来夏雪薇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侯小林。”

 “啊……是你?什么事?”

 侯小林想了想,说:“我今晚值班,现在在家休息。你呢?还忙吗?”

 夏雪薇轻松了许多,语气中充满了欢愉:“我也正准备休息,你找我有事?”

 侯小林迟疑片刻,问:“那个……我听说你辞职了?”

 “嗯。”夏雪薇淡淡地回应,似乎并不愿多谈这件事。

 “你……是因为我吗?”侯小林试探着问。

 “不是。”夏雪薇回答得很坚决,但随即补充道,“我确实是因为你,所以才辞职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侯小林怔愣良久,苦涩地问:“因为……我拒绝了你的告白吗?”

 “我不想和一个不懂风情的人当朋友。”夏雪薇冷冰冰地说,“你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意,何必装模作样地拒绝我呢?”

 “抱歉。”侯小林沉默片刻,缓缓地说,“如果我知道那是这种感觉,我不会拒绝的。”

 “可惜已经晚了。我们两个注定无缘。”

 侯小林又沉默半晌,然后长舒了口气,认真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懂风情。我辜负了你。我向你郑重道歉,请原谅我吧。”

 “不必了。”夏雪薇冷漠地说,“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凭什么怪你。”

 侯小林顿了顿,突然说:“那个……你有手机号码吧?”

 夏雪薇犹豫片刻,说:“我换号码了。”

 “哦……”侯小林失落地说,“那好吧,我挂了。”

 “慢着!”夏雪薇喊道,“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x.”

 侯小林高兴地说:“太谢谢了!我记住了!”

 张新宇冷哼一声:“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原谅了你。但是我不会再理你。”

 “哦……”侯小林尴尬地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侯小林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旁的笔和纸,开始构思一篇论文。

 他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张新宇看着手机屏幕,眉头渐渐皱紧。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了几下,拨通了另外一串号码。

 “您好。哪位?”

 “是我。张新宇。我找你帮个忙。”

 “你说。”

 “我这边有个犯罪嫌疑人叫侯小林,刚被送回来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他。”

 “行,没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中午12:00,我带他去警察署报到,你派车来接他。”

 “可以。”

 “麻烦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我请你吃饭。”

 “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

 挂断电话之后,张新宇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她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车流,忽然想到:

 “既然你这么想洗刷冤屈,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侯小林第二天中午赶赴警察署。

 张新宇坐在椅子上,身体斜靠在办案台上,姿态慵懒妩媚,她冲他招招手,说:“过来坐。”

 侯小林走进来,在张新宇对面坐下,礼貌地说:“你好。”

 张新宇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说:“喏。”

 “这是什么?”侯小林低头翻开文件夹,只见上面列着一些关键字眼——“涉嫌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未遂罪……”

 “你看完就知道了。”

 侯小林继续往下翻,越看脸色变得越苍白,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张新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侯小林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恐与迷茫。

 张新宇微微一笑,说:“我相信,只要你交代清楚了,我们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侯小林呆呆地坐了许久,忽然站起身,神情激地说:“你们不要碰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故意伤害别人!我没有!!!我也没有故意杀人!!!”

 张新宇轻蔑地扫视他一眼,说:“我们现在是在提审你,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你最好配合我们,否则我们只能采取特殊措施了。”

 “我没有杀人!”侯小林嘶吼着,“我没有!!!我没有!!!”

 “够了!”张新宇厉喝一声,“侯小林!我知道你恨我们,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可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你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你应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诚你所有的罪行,才能获得法律的宽恕。”

 侯小林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罪行?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有故意害别人!是她推倒我在先!我是正当防卫!我是自卫!”

 “你闭嘴!”张新宇猛地站起身,怒斥道,“你不仅打死了别人!还企图谋杀亲夫!你竟然敢狡辩?!”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正当防卫!”侯小林大声咆哮道,“是她撞向我!她想杀死我!我是正当防卫!”

 “我告诉你!”张新宇愤怒地指着侯小林的鼻子,说,“我已经掌握了全盘的证据!你必须认伏法!”

 侯小林冷静下来,缓缓地说:“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说我杀人呢?”

 “我昨天晚上在酒店监控录像中看见你跟踪一辆黑色奥迪a6l。你尾随它,然后在车祸发生的时候,跳下车逃跑了。我们查了附近的摄像头,确实拍到了你的身影。我们抓捕你的时候,你拒捕反抗,还企图殴打我们!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侯小林沉默了许久,喃喃地说:“我没有杀人……”

 张新宇盯着他,严肃地说:“侯小林,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次我们抓到的,不仅是一名刑事犯罪嫌疑人,更是一个重型杀人犯!你的所作所为已构成杀人罪和防卫罪!如果按照我们警方的程序,你将被立即逮捕!”

 侯小林怔了半晌,忽然仰天长啸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癫狂地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但又充满讽刺的味道。

 张新宇紧皱眉头看着他,冷冷地说:“侯小林,我劝你放弃抵抗,乖乖地跟我去警察署!”

 侯小林停止狂笑,眼角挂着泪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傻啊?我现在跟你去警察署,那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你……”张新宇瞪大眼睛,说,“难道你还想袭击警务人员吗?”

 “呵呵,你太天真了,”侯小林说,“你们以为把我带到这儿,就算是抓住了我?别忘记我曾经是干什么的!我是个贼!是个偷东西的贼!你们这样就能困住我?别做梦了!”

 张新宇的瞳孔骤然收缩,说:“你想干嘛?”

 侯小林阴恻恻地冷笑几声,转身往门口走去,说:“你觉得我想干嘛?”

 “你给我站住!!!”张新宇急忙追上去拦住他,说,“侯小林,你别乱来!”

 “我乱来?”侯小林冷哼一声,说,“是你们逼乱来!”

 “你……”张新宇咬牙切齿地问,“你究竟想干嘛?”

 “我什么都不想干。”侯小林冷漠地看着她,说,“我只求速快结束掉这场无聊的游戏。”

 “你休想!”张新宇说,“你今天要是离开这扇门,你将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

 侯小林嗤之以鼻,说:“你当我是吓大的?我告诉你,我从前也进过号子,我什么都不怕。”

 “我不信你会一辈子不出来。”张新宇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我们早晚会找到你!到那个时候,你再想出来,就难了。”

 侯小林冷哼一声,毫无惧意:“那就试试吧。看看是你们快,还是我快。”

 说完,侯小林绕过张新宇,径直朝外面走去。

 张新宇连忙拉住他,焦虑地叫道:“喂!喂!你想干嘛?!”

 侯小林用手臂顶开她,继续往外走去。

 “你不能走!”张新宇冲到他背后,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

 侯小林猝不及防,踉跄两步,跌倒在地。

 张新宇扑到他身边,厉声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滚开!”侯小林抬脚朝她踹去,张新宇躲闪不及,被他踢中肩膀,摔在了地上。

 侯小林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我知道你是个律师,但是我奉劝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你……”张新宇捂着肩膀爬起来,狠恨地瞪着他,却不敢轻易靠近。

 侯小林捡起刚才丢在桌上的电脑包,迈步走出审讯室。

 “你给我站住!”张新宇忍痛喊道,“你不许走!”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侯小林讥嘲地勾了勾唇角,“你们这些弱智法官根本就不懂我。”

 他扬长而去。

 张新宇坐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

 “队长……”旁边一位同事说,“他跑了……们要不要报警?”

 张新宇咬牙切齿地骂道:“蠢货!这种时候报警有什么用?!你们都是猪吗?!他要是跑了,我们还怎么抓到他!”

 旁边另一个女同事怯生生地说:“那……那怎么办啊……”

 “报警!”张新宇拿出手机拨打110,哭丧着脸对电话那头的警察说:“你好,请帮帮我们。”

 侯小林一路疾行,很快穿过了整栋大楼,来到停车场。

 他迅速锁定了自己的车,然后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钻进车内。

 “嗡——”汽车引擎咆哮一声,轰隆着向远处奔驰而去。

 侯小林飞速踩下油门,一股风呼啸着从他耳畔掠过。

 他握紧拳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砰!”

 “砰砰砰砰砰……”

 “砰!”

 “砰砰!”

 巨大的响声传遍了四周。

 他死死攥着方向盘,额头青筋暴露,眼底血丝密布。

 侯小林猛地刹住车,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喘息如牛。

 “砰砰砰……”

 他的胸腔剧烈地震颤着,喉咙深处仿佛有火山岩浆在流淌。

 他缓慢地松开手指,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平复情绪。

 “滴——”

 “滴——”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侯小林睁开眼睛,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喂,侯先生,您现在在哪儿呢?”

 是张伟民的声音。

 “哦……”侯小林努力压抑着激荡澎湃的情绪,说,“我在外面。”

 “你在家吧?”张伟民说,“我和李教授正要去你家做客呢。”

 “哦,是吗?”侯小林的语调听上去非常勉强。

 “是呀,你家房间多得很,你带我们参观一下吧。”张伟民说,“我们正准备出门呢。”

 “好的。”侯小林说。

 挂断电话后,侯小林又沉默片刻,突然一脚急转弯,掉转车头,向回驶去。

 车子沿着环城河的水泥路一路向西,不久来到了自家门口。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暗。

 “吱——”

 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划破寂静的街道。

 侯小林下车后,立刻换上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伸出右手,迎上去说:“欢迎光临。”

 张伟民笑着说:“谢谢,你的房子真漂亮。”

 侯小林说:“快进来吧。”

 三人进屋后,张新宇和李教授打量着四周,赞叹不已。

 “哎呦,这房子装潢也挺漂亮的。”张新宇笑眯眯地说,“我们可以住几天吗?”

 “当然。”侯小林笑道,“我们随时欢迎两位前辈。”

 张新宇挽住李教授的胳膊,亲热地说:“李授,这几天你就跟我一块儿睡吧。”

 李教授哈哈大笑:“好哇!”

 侯小林看着张新宇和李教授的互动,眉头皱了起来。

 “新宇。”李教授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要跟我一起睡?”

 “我跟他分手了。”张新宇毫不掩饰自己的伤感和难堪,说,“因为他劈腿。”

 “劈腿?”李教授问,“这么严重?!你们吵架了吗?”

 “嗯……算吵吧。”张新宇低垂着眼睑,闷闷地说,“但是,他劈腿的理由我想你们肯定猜不到。”

 “什么理由啊?”李教授说。

 张新宇抬起头,看着李教授,眼眶微红:“他喜欢男人。”

 “啊?”李教授怔了怔,半晌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我喜欢男人。”张新宇再次重申。

 李教授瞪大眼睛:“他,他竟然喜欢男人……这简直太恶心了……”

 侯小林冷哼一声,说:“张新宇你别瞎掰扯了。”

 “你才瞎掰扯呢!”张新宇愤怒地吼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侯小林瞥她一眼,没吭声。

 李教授惊讶地看了看张新宇,又扭头望了望侯小林,疑惑地说:“你们俩怎么了?”

 张新宇咬牙切齿地盯着侯小林,恨恨地说:“因为他是gay。”

 侯小林忍无可忍,冲上去狠狠扇了张新宇一巴掌。

 张新宇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地望着他,说:“你敢打我?!”

 “我凭什么不敢打你?”侯小林冷冷地说,“别以为只有你能骂人,老子也能。”

 张新宇顿时像炸了毛似的扑上来:“你凭什么打我?!”

 “你活该挨揍。”侯小林一把将她推开,冷酷地说,“滚开。”

 张新宇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嚎啕大哭。

 侯小林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拉起李教授:“走吧,咱们去我房间喝酒。”

 李教授看看张新宇,犹豫着说:“新宇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样对她不太礼貌吧?”

 “那你就别管闲事了。”侯小林不耐烦地说,“她又不是我妈,我用得着给她留面子?”

 张新宇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追过来:“姓侯的!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侯小林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冷漠而残忍:“我不需要跟你解释。”

 张新宇哽咽着,指着侯小林的鼻尖叫道:“我早晚杀了你。”

 侯小林淡淡地说:“那就试试吧。”

 李教授看看侯小林,又看看张新宇,说:“你俩先消消气,别闹成仇人嘛。”

 侯小林看着张新宇:“你要是再惹我一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拉着李教授扬长而去。

 “喂,姓侯的!”张新宇喊道,“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把柄,让你付出代价!”

 侯小林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侯小林。”李教授劝慰道,“我觉得张新宇也许是太爱你了,所以失去理智了,才会这么激动。我相信,她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她本来就不好。”侯小林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的。”

 李教授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侯小林带着李教授回了家,关上门,李教授说:“侯小林,张新宇说你劈腿,这件事你要不要向你父母说明白?”

 “不用。”侯小林说,“我爸妈知道我的情况,他们都很支持我。”

 “那就好。”李教授松了口气,说,“其实我倒希望你能交个女朋友,我也不至于整天担心你的安全。”

 侯小林笑了笑,拿出烟盒递给李教授一根。

 李教授摆摆手:“我不抽烟。”

 侯小林便收了回去,自顾自点燃了烟吸两口,问:“李教授,你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合适交女朋友吗?”

 “我觉得挺好的啊。”李教授说,“虽然你平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你做事认真负责,对待工作非常认真,你是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

 “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优秀’二字。”侯小林说,“我的情绪化、冲动、容易暴躁、脾气不好,甚至偶尔还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科研人员呢?”

 “那是因为你缺乏安全感。”李教授说,“你是想让自己保护起来,而不是伤害周围的人。你不应该把自己包裹起来,你要像一颗参天大树一样,坚强而高大。这样你就算遇到困难,也不会被击垮。”

 侯小林低垂下眼眸,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头来看着李教授:“我明白了。谢谢你,李教授。”

 “不客气。”李教授笑了起来,“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哦。”

 “嗯。”

 李教授离开后,侯小林静静地呆了很久,最后还是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接通了,侯小林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哪位?”

 侯小林深呼吸一口气,说:“是我。侯小林。”

 “侯小林?”那个声音有些诧异,随即惊喜地说,“你回家啦?”

 侯小林笑了笑,说:“对。我刚回来。”

 “哎呀,你可真够神速的,比飞机还快!”

 “我是坐火箭回来的。”侯小林无奈地说,“我现在在家里。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我在家里的网球场。你过来吧。”

 侯小林挂掉电话,立刻换衣服准备出门,却看见李嫣正在厨房里忙碌。

 “嫣儿。”侯小林愣住了,“你怎么进厨房了?”

 “煮饭呀。”李嫣说,“你不吃午饭了?”

 “我……我有急事。”侯小林说,“我要出去一趟。”

 李嫣说:“我煮的菜,都凉了。你还是先吃饭吧。”

 侯小林犹豫片刻,还是坐到餐桌旁,端起碗筷吃了几口。李嫣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还行吧?”

 “嗯。”侯小林咽下嘴里的东西,说,“你怎么会煮菜?”

 “我妈会啊。”李嫣眨巴眨巴眼睛,狡黠地笑起来,“她什么都懂,我也就只有做饭了呗。”

 侯小林笑了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会做饭是遗传了伯母呢。”

 李嫣笑眯眯地看着他。

 侯小林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似乎说错了,赶紧闭上了嘴,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今天去医院,

 遇到了张新宇和她丈夫,我跟她们聊了聊。”

 “哦?”李嫣饶有兴趣地问,“聊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聊的。”侯小林摇了摇头。

 “怎么能不聊呢?”李嫣说,“你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嘛。”

 侯小林叹了口气:“我跟她说了我不会结婚。”

 “你拒绝得这么直截了当,她肯定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的。”李嫣笑嘻嘻地说,“毕竟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型。”

 侯小林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后,侯小林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李家,走到玄关处时,李嫣从楼梯间追上来,问:“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嗯。”侯小林穿鞋的手顿了顿,“我还有工作要做。”

 “不陪陪我吗?”李嫣轻咬嘴唇。

 “改天吧。”侯小林说。

 “不行。”李嫣拉住他的胳膊,说,“反正你现在也不忙,就留下来休息一晚上。”

 侯小林皱眉,用力甩开李嫣的手臂:“别闹!”

 “我哪儿闹了!”李嫣嘟起嘴,委屈地瞪着侯小林。

 “乖。”侯小林耐着性子哄道,“我真的有事情。”

 李嫣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半晌,才慢吞吞地松开手,说:“好吧。”

 侯小林匆匆忙忙离开,驱车往医院赶。路上,侯小林给陈佳琪打了个电话,约她下午出来逛街。

 陈佳琪一口答应,两个人下班后便约了一起去买衣服。

 陈佳琪挑选了一套黑色连衣裙,侯小林帮她搭配衬衫,陈佳琪问:“怎么突然想要送我礼物了?”

 “不是说过了么?”侯小林说,“要向你赔罪。”

 陈佳琪噗嗤一声笑起来,说:“赔什么罪?你不是都说过了,我不怪你。”

 “你还记恨我?”侯小林问。

 “没有。”陈佳琪摇摇头,说,“你也知道,我这人很容易犯糊涂的,所以,不记恨你也正常。”

 侯小林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骗你。”

 陈佳琪说:“那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侯小林怔了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想要利用感情来伤害你。我只是单纯觉得,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就要对你坦诚。而且,我也希望我们之间是清楚的,没有隐瞒和欺骗。”

 陈佳琪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忽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侯小林一怔,随即搂住了她。

 两人靠得极近,彼此呼吸相闻。陈佳琪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侯小林沉吟片刻,低声说:“八年零三个月二十六天四十九分钟。”

 “是啊,我们认识整整七年零三个月了。”陈佳琪微微仰头,看着他,缓缓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试过亲热。”

 侯小林一怔,脸颊泛起红晕,说:“可是,我……”

 陈佳琪说:“你怕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侯小林慌乱地解释。

 “没关系。”陈佳琪说,“我不在乎你怕不怕。”

 陈佳琪侧过身,捧住侯小林的脸庞,深情款款地说:“阿涛,我也爱你。”

 侯小林轻抚她的鬓角,问:“你真的不怪我吗?”

 “不怪。”陈佳琪轻叹一口气,“我当时只是太害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选择离开。我想过了,或许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会一直误会下去。我们毕业后,各奔东西,再见面就很困难了。所以我必须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会恨死你的!”

 “你不会。”侯小林轻笑,“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怪我的。”

 陈佳琪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侯小林笑道:“现在你都听到了,满意了吧?”

 陈佳琪说:“你今晚给我说的这些话,够我消化一段时间了。”

 侯小林挑眉:“消化什么?”

 陈佳琪轻笑:“我想,我们以后不用避讳什么了。”

 侯小林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我刚才是想逗逗你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我。”

 “嗯?”陈佳琪眨了眨眼睛。

 “你明白我的意思。”侯小林勾了勾嘴角。

 陈佳琪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你是为我好,我也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侯小林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陈佳琪搂着他的脖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哦,你不认识,”侯小林笑道,“是她的表妹。”

 “表妹?”陈佳琪皱了皱鼻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她在美术馆做兼职,”侯小林说,“我也是偶尔才遇见她的。她比较腼腆,我觉得还挺好玩儿。”

 “她看上去蛮单纯善良的。”陈佳琪说,“她父母呢?”

 侯小林摇摇头:“我也忘记问了,可能是离异的,或者有病吧。”

 陈佳琪惊讶:“啊?怎么会?”

 侯小林说:“她家的房子是租的,爸妈搬到别处去住了,她自己在画廊兼职,赚点钱补贴家用。”

 陈佳琪叹了口气,心疼道:“她多大啦?”

 侯小林说:“19岁吧,怎么了?”

 陈佳琪说:“我看她穿得挺朴素的。她父母都没工作吗?”

 “没。”侯小林说,“她爷爷奶奶都有退休金。”

 陈佳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问:“那她有没有考虑换个环境?”

 “她还没提过,我没问。”侯小林沉默片刻,继续道,“我也打算等她自己提出来。”

 “如果她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尽量帮帮她。”

 侯小林微笑道:“好。”

 侯小林又坐了片刻,便回办室去了。陈佳琪把包收拾好,拿出手机查看网页。

 “佳琪。”张新宇走进来,笑盈盈地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啦?打电话给你,你关机了。”

 陈佳琪抬头看她:“昨晚睡太晚了。你找我有事?”

 张新宇点点头:“嗯,有点事。我先带你去买点衣服。”

 “不用了。”陈佳琪推脱道,“我最近不买衣服了。”

 “那也得买呀。”张新宇拉着陈佳琪的胳膊,笑眯眯地说,“走嘛走嘛。”

 陈佳琪无奈,只得随张新宇一同去商场买衣服。张新宇给陈佳琪选了两套衣服,陈佳琪坚决拒绝:“太贵了。我不能要。”

 张新宇佯装生气道:“你跟我还客气?咱俩间不用那么计较。”

 “真的不用了。”陈佳琪说,“我现在穿衣服都花不完,不差钱。”

 张新宇仍旧固执地拉着陈佳琪往前走:“不行,你必须得穿。”

 “我真的用不到啊。”

 “你得穿。”张新宇把衣架搭在陈佳琪身上,“你现在正式上班了,穿得像什么样子。”

 陈佳琪被迫换上衣服,说:“好吧好吧。我穿就是了……”

 “这就乖了嘛。”张新宇满意地拍拍手,说,“走,咱们吃饭去。”

 “吃什么?”

 “火锅。”张新宇兴致勃勃地说,“我请客,我请全桌。”

 “啊?”

 “怎么,你嫌弃我?”张新宇撅起嘴巴。

 “我哪敢呀。”陈佳琪连忙讨饶道,“只是,这么冷的天……”

 “哎哟,”张新宇抱怨道,“我这不是想着,冬至快到了嘛,就准备吃顿热乎的火锅庆祝一下。我特意叫的外卖诶,你居然敢怀疑我的诚意!”

 陈佳琪连声赔罪:“我错了我错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哼!”张新宇傲娇地扭过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裙摆,转过脸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好啦,咱们走吧。”

 陈佳琪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今天高兴,但是真的不用了。”

 “那怎么成?”张新宇说,“这可是你的第一份作,我当然要隆重一些。走吧,别废话了。”

 陈佳琪拗不过张新宇,只得跟着她走向停车场。

 张新宇开着车载着陈佳琪驶入闹中取静的街道。

 “你喜欢这种感觉吗?”张新宇指着路边一条窄窄的巷子,笑着问道。

 “很安静。”陈佳琪说。

 “以后我每周都带你来逛逛。”张新宇说,“这附近有个私厨很有名气,你肯定爱吃。”

 “谢谢,但是这种环境太适合谈恋爱了。”陈佳琪笑嘻嘻地看着她,“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男朋友。”

 “唉,别瞎说。”张新宇瞪了陈佳琪一眼,“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呢。”

 陈佳琪见状,立即改口道:“其实我觉得侯小林挺好的,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呢?”

 “他不行。”张新宇斩钉截铁地说,“他比我小七八岁呢!我可不想将来被他叫阿姨!”

 陈佳琪扑哧一声乐出来。

 “笑什么?”张新宇斜睨了她一眼。

 陈佳琪忍住笑,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结婚了。”

 “因为我怕我三四十岁了还要叫人叫‘阿姨’!”张新宇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我真傻啊……”

 “噗哈哈哈哈……”陈佳琪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肚子直笑。

 “喂喂,你别笑。”张新宇说,“我认真的。”

 “你说的都是认真的?”陈佳琪问道。

 “当然是认真的。”张新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放心,我早就看出来了,侯小林那家伙就是个闷葫芦,一辈子也憋不出什么浪漫情趣。等我们结婚了,我就不跟你抢他了。”

 陈佳琪笑够了才说:“我没这意思,你误会了。”

 张新宇一脸不解:“你刚才不是说,侯小林比我小七八岁吗?”

 “嗯。我的意思是,他比我大七八岁,我们相差六七岁,这样的年龄跨度,在我们这儿算是巨大代沟了。”陈佳琪解释道,“而且,他又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受父母宠溺惯坏了,脾气有点暴躁易怒。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我还是不想跟他在一起。”

 “哦,原来你说的这个啊。”张新宇恍然大悟,“我就是怕这个嘛,所以才坚持要和他保持距离的。”

 “嗯……”陈佳琪想了想,问,“你不打算找个年纪大点儿的男人吗?”

 “我爸妈都在世呢。”张新宇无奈地耸耸肩膀,“而且我自己的事业心很强,暂时还不想嫁人。”

 “也是。”陈佳琪赞同地点点头,“如果你有需求,随时跟我联系。我给你介绍几个。”

 “别!我可不想找你这样的!”张新宇急忙拒绝道,“你的圈子太乱,我不喜欢。”

 陈佳琪说:“不是我的圈子乱,是我不想结婚,所以就没有交往密切的男朋友啊。”

 “那也不行。”张新宇说,“你要真把我当闺蜜,就帮我介绍两个靠谱点儿的,年纪大点儿没关系。最好有个稳定工作的。”

 陈佳琪想了半晌,忽然灵光乍闪,说:“你真想找个稳定工作,何必去找别人?找我啊,你看我多靠谱儿。”

 “我呸。”张新宇毫不留情地吐槽她,“我可不敢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万一哪天你嫌弃我,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陈佳琪说:“我怎么会这么做呢!你这么漂亮,我还担心你嫌弃我呢!”

 “哼!”张新宇说,“少贫嘴。你快帮我看看哪些合适。”

 陈佳琪拿出手机,挨个翻出照片给她看,说:“看到没?他们各有千秋,都很优秀。”

 张新宇扫视一番,挑了个长得帅气,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士照片,递给陈佳琪,说:“就他吧。”

 陈佳琪一看照片,顿时愣了:“这……这是侯小林?”

 “你没看错。”张新宇说,“你帮我约个时间见见他呗。我还得先摸清楚他的底细呢。”

 陈佳琪皱眉道:“你要真想嫁给他,我建议你换个人选。侯小林这个人……不是很容易搞定的。”

 “为啥?”张新宇纳闷儿道,“你是觉得他条件差?”

 “不,条件倒谈不上,只是……”陈佳琪迟疑道,“他是个gay,你确定要嫁给他吗?”

 “你说他是gay?”张新宇惊讶道,“你听谁胡扯的?”

 “反正不是我。”陈佳琪说,“你别看侯小林表面斯斯文文的,背后特风骚,整个就一花孔雀。”

 “他还风骚?”张新宇撇撇嘴角,嗤之以鼻道,“我可从没见过比他更正直的gay,他简直纯洁得像个圣徒。”

 陈佳琪一愣,诧异道:“你真信?”

 “当然。”张新宇说,“我看电影看多了。”

 “……”陈佳琪摇头叹息道,“唉。我看你是被爱情蒙蔽双眼了,根本分辨不清gay和正常男人的差别。”

 “我没瞎!”张新宇瞪圆了美眸,义愤填膺地说,“你知道吗?侯小林那种类型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陈佳琪不解道:“他们怎么啦?”

 张新宇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些个gay,一个个的都特别会勾引人。”

 “……勾引人?”陈佳琪一怔,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怎么说话呢。”

 “这不叫勾引人,这叫撩拨人心。”张新宇说,“我们这一行,有专门的‘撩拨人’技巧,叫‘勾搭’。”

 “你还会这玩意儿?”陈佳琪惊讶道,“厉害啊。”

 “那可不是。”张新宇挺了挺胸脯,骄傲地说,“不瞒你说,我是咱们办事处的老人,从二十六岁就进入办事处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啊!”

 “哟,你这么厉害,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呢?”陈佳琪八卦道,“该不会是因为太高冷了,没人追你吧?”

 “切,追我的人多了。”张新宇说,“只是我不想谈恋爱罢了。”

 “为什么?”

 “谈恋爱多麻烦啊!”张新宇摆摆手,“我们又不是为了过日子。”

 “那你是想干嘛啊?”陈佳琪问,“难道想跟你们老板搞基?”

 “滚蛋!”张新宇骂道,“你才想搞基,你全家都想搞基!”

 “哈哈哈哈……”陈佳琪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你真逗,竟然能联想到搞基,亏你想得出来!”

 张新宇白了她一眼,“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陈佳琪饶有兴趣道:“哦?此话怎讲?”

 “你知道什么是‘搞基’吗?”张新宇一脸鄙夷地说,“就是男人和男人搞。”

 陈佳琪瞠目结舌:“呃,这……”

 “这算什么。”张新宇继续说,“男人和女人也是搞。”

 陈佳琪无奈道:“我承认有不少搞基的,但我真的不明白,你所谓的搞基究竟指什么?”

 “你不懂。”张新宇耸肩,“这是我从前的老师教我的,他曾做过科研,对人体的构造非常解,据他所言,人的身体内存储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平时隐藏于体内,而在需要爆发时,它将如洪水猛兽般喷薄而出。”

 “这我知道,是‘激素’。”陈佳琪说,“这和搞基有关系吗?”

 张新宇笑道:“你知道得真多,我都没听过这词儿。”

 “你刚才说的那位老师,现在在哪儿工作?”陈佳琪饶有兴致地问。

 “不记得了。”张新宇摇了摇头,“他已经去世三十年了。”

 “去世了……”陈佳琪微微一怔,“他叫什么名字?”

 张新宇皱眉道:“他叫……李振南?”

 陈佳琪心底一震,脑中霎时间闪过万千思绪。

 三十年前,她还未满18岁,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父母。

 那段时间她痛苦极了,感觉天塌了下来,每天哭泣、哀求、祈祷,最后却换不来一句安慰。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抑郁症,可是医院检查并没有发现她得病。

 渐渐地,她习惯了孤独、寂寞与黑暗。

 再也不愿意相信别人,更不敢去寻找亲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彻耳畔。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动轮椅,循声望去,一张英俊的面庞映入眼帘。

 “张新宇?”那人问道。

 她呆愣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新宇,你还记得我吗?”

 她点点头。

 “我叫侯小林,我妈姓林。我爸叫林振南,是a城警察厅长。”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

 林振南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令她浑身颤栗,几乎无法控制地流淌泪水。

 “我妈是你的朋友?”她哽咽道。

 “是。”他微笑道,“她很喜欢你。”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轮椅,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侯小林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妈说,如果以后有缘分的话,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她拼命地点头,泪流满面。

 “我爸……”她哑声问,“他现在还活着吗?”

 侯小林沉默良久,缓慢摇了摇头。

 “他……”她闭上眼睛,“走了吗?”

 “嗯。”

 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光,低声道:“谢谢你。”

 侯小林淡淡笑了笑:“应该的。”

 张新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呢?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

 侯小林笑容依旧:“我在a城开酒店。”

 “哇喔。”张新宇吃惊道,“原来你还做房产开发啊!真厉害!我们老板是做餐饮行业的。”

 “呵呵,你们老板?”侯小林问,“他叫什么?”

 “季博川。”张新宇答道。

 侯小林一顿,笑道:“他还是你们老板啊!”

 “对啊。”张新宇说,“我们这一批新进来的设计师,都是他招进来的。”

 “是么?”侯小林略显诧异,“那我倒挺佩服他的。”

 “是啊。”张新宇说,“你知道吗?他是我们老板中唯一一个单身的。我还从没见过他谈恋爱。”

 “哦?为什么呢?”侯小林顺口问道,“他家境很好吧?”

 “当然啦。”张新宇骄傲道,“我们老板是土豪呢。他家特别有钱,据说他爷爷奶奶留下来那套四合院值好几百亿呢。”

 侯小林微微挑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聊了许多,张新宇向他打听了一些设计圈子里的趣闻轶事,侯小林也告诉了她许多自己工作以及生活上的细节,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你今晚就在我这儿睡吧?”张新宇热情邀请道,“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不用,不用。”侯小林连忙拒绝,“我回去就行了。”

 张新宇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何必急于赶回去呢?而且我这里床铺比较宽敞。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当成那种人的。”

 侯小林被逗乐了,“张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太习惯跟陌生人共处一室而已。”

 “哎哟,你这话可真伤人。”张新宇捂嘴偷笑,“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碰你的东西。”

 侯小林笑了笑,“好吧。”

 张新宇给他拿了条毯子,侯小林躺下休息,张新宇则继续看书。

 侯小林侧过脸,借着月色凝视着身边的女人,心绪难平。

 他从未料到自己会和张新宇这样的女人有交集。

 她是那么美丽,高贵,优雅。

 她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倔强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却像一个最普通的女孩一般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书。

 她不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总裁,而仅仅只是一个失去了父母、失去双腿的可怜女人罢了。

 他忽然感觉胸口隐约疼痛。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窗户关严。

 夜凉如水,他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他不禁苦笑,自嘲道:“堂堂一个律师,居然也会患得患失吗?”

 他闭上眼睛,试图用困意驱散脑海中那些纷繁杂乱的念头。

 可是越是逼迫自己入睡,那些记忆便越是清晰。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张新宇动了心思。

 或者说,他并非对张新宇有了心思。

 他只是在感受着她的存在,仿佛有了依靠,便不会轻易崩溃。

 而张新宇对于他而言,却像是黑暗的世界中然亮起的灯火,温暖而柔软。

 他忍不住想要亲近,更加贪婪。

 侯小林翻了个身。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窗帘半遮掩,露出外面的街景。

 路灯昏黄,路旁树影婆娑,街上行人寥落,夜幕笼罩着整片城池。

 他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看着车辆驶过斑驳的绿化带,看着远处的高耸建筑与灯火辉煌,忽然有些茫然。

 他在等什么呢?

 等待什么结果呢?

 等着这场梦醒来吗?

 他又在期望什么呢?

 期待什么呢?

 侯小林抬手按住额角,只觉得浑身疲惫。

 不管结果究竟如何,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

 次日清晨,张新宇准时起床。

 她穿戴整齐,收拾妥当后走出卧室。

 侯小林还没有起床,他仍旧保持昨晚的姿势仰躺着,似乎睡得很沉。

 张新宇推门走出卧室,轻声唤道:“侯先生,该吃饭了。”

 侯小林没有回答。

 张新宇站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侯小林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张新宇问:“侯先生,你今天有事吗?”

 侯小林摇摇头,“没有。”

 “那就一块吃早餐吧。”张新宇笑着指了指厨房,“我做了煎蛋,还有三明治。”

 “谢谢。”侯小林说。

 吃完早饭,张新宇道:“侯先生,我们今天去商业中心那边逛一逛吧?”

 侯小林迟疑片刻,说:“我今天有事,恐怕陪不了张小姐。”

 张新宇微微皱眉,“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侯小林摇摇头,“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张新宇想了想,说:“那好吧。侯先生,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

 侯小林犹豫了一下,道:“大概七八点钟吧。”

 “嗯。那你下班后直接来我家里吃饭吧。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工作。”张新宇笑着说,“我知道的工作单位是xx律师事务所,那里应该挺忙的。”

 “是挺忙的。”侯小林说,“不过也不算特别忙。毕竟我们律师的工作量都比较小。”

 张新宇笑了笑,“那我就先告辞了,侯先生,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

 她朝侯小林挥挥手,离开了。

 侯小林送她出去,然后打电话叫了个外卖。

 张新宇回到家之后,立即给李伯打了电话,询问侯小林的状况。

 李伯说:“侯小林没有跟我提过他有朋友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我不太确定,也许是我搞错了吧……”

 张新宇挂了电话,陷入深思。

 侯小林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他哪里有什么朋友?除了律师事务所的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可是如果真是律师事务所的人,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呢?难道是他自己忘记了吗?

 可是这种事情,侯小林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张新宇越想越觉得奇怪。

 难道侯小林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

 侯小林在网上查询了几份简历,筛选之后,找了一名合适的实习律师。

 他把信息交给对方,希望尽快见面聊一聊。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侯小林在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遇到一些麻烦。因为他没有注册律师执照,而且他的实际年龄是22岁,和这名律师相差两岁。

 但是这些都不是阻碍。对于现代社会的律师来说,年龄不是最重要的,而且对于侯小林这种年纪的青年来说,更加看重能力。

 侯小林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拿到了一张临时证明,顺利进入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在此期间,他还拜托李伯调查关于母亲死亡后真相的线索。

 但是李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侯小林知道,这条线索或许并不存在,他必须要另辟蹊径。

 他用了三天时间,将自己全副武装了一遍。

 首先,他买了两套西装和领带,换洗衣服则放在行李箱中。他的钱包被锁进抽屉里,身上只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的余额是五千元。

 其实他的钱包里还有几万块钱,但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不敢乱花。

 然后,他购置了一台二十寸左右的笔记本电脑,放进行李箱中。

 最后,他在一家酒店的浴池中洗澡泡澡,用热水冲刷着皮肤表层,使肌肉纤维松弛下来,以便减少紧张感。

 他的头发剃成寸头,戴着一顶棒球帽,遮住额前的伤疤。

 这一切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的,绝无人察觉。

 当天晚上九点多,张新宇按时回家,准备迎接今天的约会。

 她换上黑色连衣裙,涂抹唇膏,化妆,换鞋。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张新宇站在镜子前,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张新宇走过去,拉开房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赫然是穿着白衬衫、蓝牛仔裤的侯小林!

 张新宇惊讶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你怎么来了?!”

 侯小林抬头向上看,“张律师,你好。请问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可……可以。”张新宇愣愣地让开门口,让他进来,“你喝茶还是咖啡?”

 “谢谢,不用了。”侯小林说,“我不渴,不喜欢喝饮料。”

 他走进屋子里,四处打量。

 房子不大,但布置温馨舒适,墙壁上贴着浅粉色的瓷砖。张新宇的卧室很整洁,靠近阳台的落地窗旁摆放着一架钢琴,上面还蒙着丝绒布。钢琴边上的书桌上,有几瓶红酒和高脚杯。

 “你喜欢喝酒啊?”侯小林问道。

 “呃……还可以。”张新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刚才听见你在唱歌,是《thedoesnottobe》吗?”侯小林问,“很动听,你唱得很好。”

 “是的。”张新宇尴尬地笑了笑,“你喜欢听吗?”

 “挺好听的,不仅声音好听,曲子也非常优美。”

 “嗯……我平时比较爱唱歌,所以会哼几句。”张新宇解释道。

 侯小林看着她,微笑着,“那么我能冒昧地请求你,帮我弹奏一曲吗?”

 “弹……弹什么?”张新宇愣愣地问。

 “钢琴曲。”

 “好的。”张新宇赶忙走过去,在钢琴前面蹲下来,拨弄着琴键,“你等等啊。”

 侯小林笑着说:“我想跟你谈谈。”

 张新宇停止演奏,转头看着他。

 侯小林说:“我听李伯说了,你曾经做过律师?”

 “嗯……算是吧。”张新宇低声说。

 “那么,你对律师这个职业,熟悉吗?”

 “呃……还行吧……”张新宇犹豫了一下,说,“我做过几次委托人的辩护律师。”

 “哦?”侯小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做过哪些案子呢?”

 “呃……”张新宇迟疑片刻,“我们先谈谈案子吧。”

 侯小林笑了笑,说:“好啊,你先谈。”

 “这是一桩杀人案。”张新宇缓缓说道,“一位叫陈伟的中年妇女死于谋杀。她是一位中医师,丈夫早逝。儿子读大专,毕业后出外勤工作,两年前死于车祸。她独居,没有亲戚朋友。凶手是一名外地人,在附近租了房子居住。据调查,这个人长期借贷,每月需要偿还一百元左右。因此,他把陈阿姨的财产全都骗光了。”

 “这种诈骗行为太恶劣了!”侯小林义愤填膺,“

 难怪法院会判他死刑。”

 张新宇说:“他在外面欠了很多债务,如果再不还清,他就会被砍断手脚卖到山沟沟里去。这一点,他应该比别人更清楚。”

 “嗯。”侯小林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不会犯罪。”

 “这倒是真的。”张新宇说,“他可能是被逼急了,铤而走险。如果是正常途径,他根本不敢这么做。因为这样做风险极大,万一被抓到,他就完蛋了。”

 “所以说他这么丧尽天良的人渣,一定要受到惩罚!”侯小林激动地说。

 张新宇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最担心的,是那些失踪人口找不到尸体,就算找到了,恐怕也已经变成了骨灰盒或者残缺不全的肢体。这样一来,我们根本没办法从骨灰盒上提dna,就只能凭猜测来推论。这样的话,就太耗费时间了。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推理上,那样太慢了。”

 “所以……”侯小林看着张新宇,认真地问,“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线索吗?”

 张新宇摇摇头:“现场勘察结束之后,我们立刻启动了排查程序,然后,警方把目标锁定到了周围几条街道的居民身上。我们在当晚11点半至12点40分,发现有人失踪。我们怀疑他是被拐走了。但我们的侦查范围不够大,因此没办法进一步确定失踪人数。但是,我们相信肯定有人失踪,只不过暂时还无法追踪到具体的信息罢了。”

 “那么,你觉得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不确定。”张新宇说,“因为我们没办法精准地监视每一家的邻居。虽然有很多人可能与这起失踪案有关联,但是这些人都不可靠。”

 “是的。”侯小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已经向警方报备了。警方会加大巡逻力度。”

 “嗯……”侯小林沉默了一阵,问,“我们是不也可以参与到这起案子当中来?”

 “我们不会随便邀请人参与案情讨论的。”张新宇礼貌地拒绝了,“除非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否则……”

 “好吧。”侯小林露出遗憾的神色,“谢谢你的咖啡和巧克力。”

 张新宇微笑致意。

 侯小林站起来,朝着张新宇挥挥手,离开了咖啡厅。

 侯小林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琢磨着自己刚才和张新宇的谈话内容。

 其实他对这个案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对案子本身毫无兴趣。

 他之所以会对张新宇感兴趣,是因为他对这个案子有些好奇。

 他知道张新宇是律师。他也知道张新宇的丈夫和母亲在这个城里有一套房子。他甚至还知道,张新宇曾经当过陈伟的辩护律师,帮助陈伟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坎坷岁月。

 侯小林知道陈伟的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

 可是,他并不关注陈伟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