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呐喇格格是我送进宫去的？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早饭桌上，面对小儿子的质问,明珠断然否认。
“那为什么他阿玛对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书致怀疑的目光由下而上打量父亲,“还一个劲儿地说‘仰仗贵府的照顾’。我们家可就三个男人，不是我哥和我，就是您了。”
“人家那是客气话。”明珠指了小儿子对妻子笑道，“你看这孩子,还当真了。”
觉罗氏也恍然道:“难怪去年选秀的时候索尔和夫人经常上门来给我请安,我说这么远的亲戚怎么忽然想起来走动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这下明珠的狐狸尾巴彻底藏不住了,他面对妻儿质疑的目光，轻咳一声:“他们家祖上也姓叶赫那拉。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是帮衬一下吗？”书致怀疑道，“您只帮衬了她一个女孩子嘛？”
“有两个同族的，还有两个内务府的只不过就她有福气,被太皇太后看上了。”
觉罗氏和成德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丈夫父亲背着自己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您这是帮衬到皇上的后宫里去了啊！”书致更是又惊又怒,他原本以为他们家跟惠妃一族的血缘关系远得那是诛九族都诛不到彼此,因此只要避免了他哥跟惠妃的“风月传闻”,就可以从康熙后宫的宫斗生崽权谋大戏中全身而退啦。
万万没想到，谈个恋爱算得了什么，最大的幕后黑手竟然隐藏在自己身边。书致总算知道为什么明珠会如此掏心掏肺地支持惠妃的儿子争储,因为特喵的惠妃就是他送进宫里去的啊！
索额图走的是精耕路线，就一个侄女，咱们用尽所有资源给她捧红。他阿玛走的却是更隐蔽的广撒网路线，自家没闺女，就从远亲下属家里挑他十个八个女孩子，谁有红的潜质咱就捧谁。
“得得得。”明珠不耐烦起来,“哪个妃子还没个娘家了？就算是敞开了说，也没什么可忌讳的。静妃被废了，也没牵连到娘家吧？”
说到底在后宫这件事上，包括明珠和索额图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还抱着二十年前，皇太极顺治两朝留下来的老观念，觉得自个儿是在跟皇室联姻。既然是联姻，那父亲帮助女儿在夫家站稳脚跟、舅舅支持外甥争夺资源，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但问题是，大人，时代已经变了。
现在清朝已经不是打江山的时候了，皇权不需要再向相权低头。康熙自幼目睹后宫争风吃醋之气，对后宫女眷的防备之心很重。
“你只看见静妃的娘家没受牵连，”书致质问父亲，“怎么看不见费扬古大人武艺冠绝皇宫，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得志？！”
关键是，日后纳兰成德也和受董鄂妃牵连的费扬古一样，当了整整十年的御前侍卫。明明是满人里面少有的二甲进士出身，却止步于头等侍卫这个秘书性质的工作，焉知不是受家族牵连？
“嘿，你这孩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明珠羞恼道，“前儿那顿打还没挨够是不是？”
“好了好了，一点子小事也值得你们父子吵成这样？”觉罗氏喝止他们，“我看你们都没饿，这饭也不用吃了。冬冬，快和你弟弟出门去。”
“我大概能明白你在说什么？”成德早起就见弟弟和父亲争论，对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所以一直在默默消化，直到倚在渌水亭的栏杆上才总结道:“汉朝的卫青、霍光，唐朝的长孙无忌、杨国忠，越是遇到强势、英明、长寿的君王，外戚就越没有好下场。你就是觉得皇上很英明，阿玛不该趟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