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争执


 江巡顶着帝师的打量,硬着头皮开药。

 他不懂医术,只是复刻66提供的资料,薛晋看着他悬腕落笔,狐疑道:“这药方倒是古怪。”

 中药一般煎服,但江巡罗列了许多药材,有的要求磨碎,有的要求酒液浸泡蒸馏,都是些不常见的法子。

 薛晋摸不着头脑:“洵先生,这?”

 江巡:“按这方子来。”

 66的数据库经过千百次模拟,这是能提纯有效成分的最好方法。

 薛晋虽然不理解,但本能信任江巡,便将方子递给下人:“按着上面去做。”

 沈确坐在一旁,冷不丁道:“银钩铁划,入木二分,略显稚嫩却足见风骨,洵先生年纪轻轻,字倒是很漂亮。”

 江巡收拾笔墨的动作一顿,笔尖一错,在手背上拖出了长长的墨迹。

 他扣着幕篱,刻意隐藏了面容,又用白纱将身材遮掩大半,说话也尽力压低声音,就是想将“洵先生”伪装成一位和沈确同岁的先生。沈琇薛晋都以为江巡长他们一轮,起码二十好几,可沈确评价他的字,却说“年纪轻轻,稍显稚嫩。”

 江巡正儿八经学写书法,是从现代开始的。而且作为学生,他更习惯用钢笔,毛笔用的一般,虽然学过颜真卿柳公权等巨擘,但只学了皮囊,没深究风骨。

 这水平糊弄武人薛晋尚可,糊弄沈确,确实有点不够看了。

 江巡便道:“……先生谬赞了。”

 他将带墨痕的手背藏入袖中,准备住下来再清洗,沈确却吩咐下人:“先生的手背脏了,多有不便,去端盆水来吧。”

 “……”

 在镇北侯府,薛晋是正儿八经的主人,而沈确是薛晋的老师,地位更高,主人不开口放人,江巡也不好走。

 他端坐在沈琇床前,等侍者打水,可侍者端了铜盆,却放到了沈确跟前。

 沈确十指探入水中,搅起帕子来。

 他先将帕子浸透,好好的打湿过一遍,又拧得半干,那双拿惯了笔墨奏章的手匀称好看,即使做着拧毛巾这样的事,也是慢条斯理的。

 江巡将手藏在袖子里,不自在的摩挲两下。

 而后,沈确取出干净的帕子,走到江巡身边,竟然捉起了江巡的手,作势俯身要擦。

 江巡吓一跳,沈确沾过水的手指略带凉意,惊得他鸡皮疙瘩抖都炸起来了。

 沈确丝毫没注意江巡的急促,他握着江巡的手指,将手背拉到眼下细细观看,距离近得像是要行中世纪的吻手礼。

 而后,他将热毛巾覆盖了上去。

 沈确道:“先生两只手都有墨,自己擦拭容易弄脏,我便代劳了。”

 “……”

 江巡不出声,他看着帕子擦拭过墨迹,将最大的一块清理干净,又从指缝挤入两指之间,清洁缝隙里的脏污,江巡不自在的抖了抖,却见沈确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指尖。

 准确来说,指尖的甲

 床上。

 江巡猝然收回手。

 对于熟悉的人而言,手是除了脸之外分辨身份的最好方法,每个人甲床的宽窄胖瘦都有所差别,指骨的长短排布也不尽相同,而沈确在皇宫里经常替他擦手,他仔细去看,是能认出来的。

 沈确:“先生?”

 江巡浑身不自在,手臂寒毛竖起,他依旧压着声音:“您这是折煞我了,洵某山野之人,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劳动沈太傅。”

 他将“沈太傅”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他注意身份。

 沈确也不为难,将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来,江巡便闷闷的开始擦拭,动作不怎么温柔,擦过两遍,手背皮肤便隐隐泛红。

 沈确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来:“说来洵先生一直自称‘洵某’,我们却还不知道您的姓氏呢。”

 语罢,薛晋也点头附和起来:“对哦对哦。”

 刚刚两人打了一阵机锋,薛晋看得云里雾里,如今终于有话题能插进来,他便开心道:“洵先生姓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江巡:“……”

 区区不才,免贵姓江,什么你问哪个江?国姓的那个江。

 江巡咳嗽一声,掩饰道:“……鄙人姓陆,二四五六的那个陆。”

 66在江巡肩膀上疑惑的歪了歪屏幕。

 江巡:“对不住了66,事态紧急,借你的姓用一下。”

 66便飘起来,开心道:“不用客气!”

 如果系统有尾巴,大概开始晃了。

 第一个和它姓的宿主诶!

 沈确便颔首道:“陆先生。”

 他们说话的空隙,侍者已经端上来了头一道药,放在沈琇床头。

 江巡端起药碗,作势端详片刻,66借机则扫描了全部成分,确认萃取完成成分有效,小屏幕便滴了一声,打了个大大的绿勾。

 江巡便道:“喂他喝下去吧,沈琇便有劳你们看护了,如果后续有好转或者恶化,请及时联系我。”


 说着,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沈确和他一起站起来:“陆先生要去哪儿?”

 江巡背起药箱:“我去军营看一眼。”

 患了疫病的不止沈琇一人,事实上,时疫在军中横行多日,感染人数不下千人。

 薛晋专门在城西郊区设立了营地,将病人和常人隔绝开来,以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些病人有的严重、有的轻微、有人咳血多日生命垂危,也有人只是咳嗽并未恶化。

 病人们不能通用一副药,需要更具情况调配药方,江巡便打算带着66都看上一眼。

 沈确厉声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江巡脚步微顿。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与素来温文尔雅沉稳淡定的形象极不相符,薛晋愕然扭头:“沈先生?”

 江巡确已先他一步迈出了房门,他忧虑着营中状况,并没有搭理沈确,只道:“薛晋跟我来。”

 薛晋只得又看向他:“洵先生?”

 沈确:“陆先生(),您初来乍到(),还不适应塞北风寒,本就身体虚弱,加上我看您身形也偏清瘦,想来底子并不好,这时贸然去病营,若是病倒了,得不偿失,我看还是将病患按症状区分,抬两个典型的给您看看,开相似的方子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