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罗刹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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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甲乌渡已经和雇主王怜花到达昆仑山下,草原一望无际,天空高远,白云浓厚。

 乌渡和王怜花一起仰头,看了好久。

 来的路上并不轻松,风吹日晒、风餐露宿是常态,王怜花偶尔都会感到烦躁,但乌渡毫无怨言,表情一直十分平静。

 王怜花夜里睡不着时他闭眼沉睡,王怜花觉得干粮噎得慌时他埋头啃,王怜花在看地图时他在擦短刀……

 王怜花觉得恐怕除了咸鱼派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能触动乌渡。

 哦,再加上洁癖。

 “你打算怎么做?”

 王怜花问。

 乌渡说:“跟紧我。”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王怜花嘴角一抽,倒要看看乌渡究竟打算怎么做,跟在乌渡身后。

 两人上山。

 乌渡不做迂回事,王怜花等不及,所以步早打算要搞就要搞个大的。

 罗刹教守卫森严,设置许多岗哨看守,监视情况,看是否会有可疑人员。

 躲躲闪闪太绕了,乌渡直接上前,没给人叫出声的机会,一刀敲晕。

 王怜花将一切交给乌渡做,自己不打算出手,但见到乌渡“仁慈”的举动,忍不住扯扯嘴角,讽刺地笑了一声。

 乌渡看他一眼,乌黑明亮的眼睛十分温和,两人对视须臾,乌渡转过脸,继续向前。

 之后他们便以这种方式避开或敲晕路上遇见的罗刹教守卫,两人如愿接近了罗刹教的大门。

 门边站着四个守卫,有两个汉人长相的,也有两个高鼻深目,头发微卷的人。

 王怜花冷眼看乌渡,打算瞧瞧这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乌渡拔刀——刀鞘当然没有褪去,他足尖轻点,便如离弦之箭般从藏身之地冲了出去,衣衫猎猎,宛若振翅高飞的乌鸦。

 不等四名守卫反应过来,后颈便一凉,纷纷失去意识,倒地不醒。

 王怜花上前,问:“这种方法进去时可以悄无声息,但他们若是醒来该如何?”

 乌渡道:“还用这种方法。”

 王怜花:“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安全,我若是受了一点伤,都怪你。”

 他倒要看看乌渡究竟能怎么护住他又能平安带走柴玉关。

 乌渡点头承诺:“我知道的,不会叫你受伤,还请放心。”

 “……”王怜花对乌渡仅有的信任早在看到他选择用这种方法进入罗刹教后便隐形了。

 当初乌渡进石林洞府,也没有这么张扬……难不成是因为他那时做的事让乌渡发现这种做法的好处了吗?

 王怜花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两人换上两个汉人守卫的衣物,乌渡眉头微皱,在王怜花穿得差不多时才开始动手,抿着嘴,排斥感显而易见。

 王怜花无声地笑了,纯粹是幸灾乐祸——乌渡的洁癖有时候真的很让人

 说不出话,当他已经吃上了饭,乌渡还在擦桌子,当他已经躺到了床上,乌渡在隔壁哗啦哗啦地擦洗身体。

 而乌渡的衣服穿不久就要换洗,王怜花急着走时,乌渡手拿长杆举着还未干透的衣裳在马车外迎风吹。

 王怜花想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力地看着他做那些事情。

 所以现在王怜花见他不得已而为之,不幸灾乐祸是不可能的。

 两人简单地修饰了一下容貌,随后悄悄进了大殿,在被人看到并询问前飞快地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走廊。

 王怜花不说话,他就看着乌渡打算做什么,也做好了倘若出了意外该如何跑路的打算。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与乌渡往来的时间不久,没有要乌渡非死不可,但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

 步早知道柴玉关的所在,对方的处境着实算不上好,一直处于被没养好伤就被逼供的循环,还能活着既有命硬也有玉罗刹非要让人吊着他命的原因。

 “少主今天又吵着要下山入关……陪他赌博也不行了,真想把我的钱要回来啊。”

 “我攒了两个月的钱全赔进去了,阿文给我赢光了!”

 “那小子最狡猾了,少主的面子都不给,都怪他少主才想下山去!”

 前方传来满含幽怨的讨论声,乌渡和王怜花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动。

 两个罗刹教教徒走来,双方狭路相逢,互相点点头,交换一个苦笑,又离开。

 平安无事。

 王怜花心中暗忖,看来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少主的德性,觉得不用说他们也能明白,也不担心被听到有关少主的言论。

 步早抬手扶了扶络腮胡子,贴得有些歪的胡子挠得脸痒。

 王怜花瞥见他淡定的神色,心中无力。

 步早则在想,不愧是游戏剧情里死得很惨的假少主,瞅瞅,是个人都在说他小话。

 罗刹教内身份最重要的玉罗刹不在,只有一个玉少主,虽然是个假的,但

也是个刷知名度的好媒介。

 仗着王怜花不知道路,步早往玉天宝的所在的方位走去。

 柴玉关身份特殊,于玉罗刹而言十分重要,应是在把守森严的地方,王怜花认为乌渡也照着这个方法寻找,便也没有在意,一路上观察周边,记住路线。

 七拐八拐,两人仗着镇定忽悠走路上忽然出现的罗刹教教徒,并试着套话,得到了有关地牢的模糊消息。

 四周归于寂静,路上一时无人,王怜花若有所思,正要开口问乌渡,前方拐角处传来气冲冲的脚步声,并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大吼:

 “我不啊!!!叫我下山不行吗?!到底我是少主还是你们是少主!”

 声音越说越尖利,像个发疯的疯子。

 王怜花和乌渡来不及躲,前方一道人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脚步跺得咚咚响。

 他身后追着一个侍女和一个随从,都是一脸无奈和焦急。

 玉天宝从两人中

 间穿过,挥起的袖子重重拍在王怜花脸上,又拂过。

 王怜花眼皮一跳。

 步早转身朝玉天宝的侍从说道:“你们去只会让少主更生气,我们去追他!”

 等两人点头,步早转头追上,王怜花反应很快,也追了上去。

 他大致猜到了乌渡的打算,但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真要挟持了罗刹教的少主,只会得罪得更狠。

 乌渡是完全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吗?

 ……

 玉天宝很生气,十分生气。

 长这么大他想要下山一定要经过教主爹的同意,如今他爹下山有一段日子,他无事可做,想要下山却不被允许,更令人愤怒。

 究竟他是少主还是那些家伙是少主!一个个的在这件事上都只会违逆他的意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玉天宝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拦在路上的了两个男人追了上来,并且越追越近,像是飞过来似的……

 嗯?

 玉天宝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时,乌渡已经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唔???!!!”

 玉天宝瞳孔地震,想要挣扎,又被步早反剪双手,侧身压在冰冷的墙面上。

 速度快得甚至用不着王怜花出手相帮,有种熟能生巧的感觉。

 王怜花:“……”

 玉天宝:“唔唔唔呜呜呜??!”

 步早不多说,向王怜花示意,两个劫匪带一人质躲进了最近的空房。

 如今正是罗刹教教徒集合练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外边的广场。

 除此之外,也有步早对这里十分熟悉的原因。在走罗刹教剧情时玩家被掳到过罗刹教中,通过完成教内npc发布的小任务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和玉天宝有过交集——玩家的角色在最开始被性格恶劣暴躁的玉天宝狠狠欺负了一顿,虽然通过战斗模式找回了场子,但玉天宝并不是个讨玩家喜欢的人气角色。

 但论倒霉程度,玉天宝是模拟江湖玩家公认的天大倒霉蛋,模拟江湖中的每个角色都比不上他。

 房间内空荡荡的,光线昏暗,能从小小的窗户口望见远处的雪山。

 步早伸手拍拍玉天宝的脸,用眼神向他传达了不要出声的信息。

 玉天宝点头如捣蒜。

 王怜花抱臂旁观。

 乌渡摘下他嘴里的布,玉天宝立刻大喊:“来、呃咕——”

 趁他张嘴大喊,步早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抬着下颚一送,玉天宝咽了进去。

 他面露惊恐之色。

 乌渡捏着他的脸颊,确保他将药咽了下去:“想活命的话请配合我们。”

 王怜花笑了一下,看看,这人自己是怎么对待罗刹教的少主,竟然还说“请”……

 玉天宝既懵且怒,他活这么久还没被这么对待过,委委屈屈的点头,乌渡松了手。

 “请问罗刹教的地牢在哪里?”乌渡礼貌地问道。

 一个刚喂了自己毒药的闯入者对自己如此礼貌,只会让玉天宝毛骨悚然,越看越觉得乌渡可恶又可怕。

 他想了想,问:“我说了你们就会放我走吗?()”

 乌渡还没开口,王怜花先笑出声:怎么可能??()?[()”

 玉天宝转头看他,厚重的络腮胡子遮住半边脸,一直缩在后面不说话,看起来神气得很其实有可能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被宠得无法无天性格暴躁的玉少主做出来错误的判断,朝他龇牙:“没问你!”

 “……”

 王怜花额角青筋迸起。

 步早看向玉天宝的眼神有些怜悯,果然,还是那运气糟糕的倒霉蛋。

 比起乌渡,王怜花可是更难搞的。

 ……

 玉天宝手脚僵硬,并非因为闯入者喂他的毒药,而是因为侧腰抵着的一把匕首。

 喂他药的人礼貌得不行,后头那个看岔眼的家伙过分得不行,两人都要

他带路去地牢。

 地牢具体有什么人玉天宝并不清楚,教主爹对他很好,有求必应,玉天宝最近想下山入关,他爹答应得好好的,却又在离去时变了卦。

 说是因为石观音的事情西域乱得很,若是被石观音那些还活着的手下发现身份,会有危险,让玉天宝在他回来之前不能下山。

 玉天宝不高兴,罗刹教内高手众多,找人保护他不就好了?

 教主之令不敢不从,无论玉天宝怎么闹怎么吵,没人放他下山。

 如今还被奇奇怪怪的劫匪组合挟持……

 想到这里,玉天宝悲从中来,哽咽一声。

 王怜花微笑:“怎么,想哭?忍着。”

 玉天宝拼命忍住:“呜呜。”

 乌渡犹豫片刻,拍拍玉天宝的肩,道:“你好好配合,不会杀你的。”

 这句话加上腰侧抵着匕首毫无说服力,玉天宝幽怨地看了乌渡一眼,眼里全是控诉。

 乌渡正在低头擦手,表情认真。

 玉天宝:“…………”

 这人究竟搞什么!嫌弃的话就不要拍肩膀啊!

 路上玉天宝的随从侍女找来,王怜花和乌渡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而玉天宝感受着划破衣物的冰凉触感,强撑着淡定忽悠走了他们。

 随后三人加快步伐,玉天宝几乎是被推着走,他武功平平,身边两人还淡定不已,他开始吸气,乌渡和王怜花干脆拽着他走,往地牢方向去。

 地牢外守卫重重,里面传来零碎痛苦的哀嚎,王怜花一个不留神,手中匕首往前一送,玉天宝腰间一痛,倒吸一口凉气。

 “少主?”门边的守卫投来疑惑的视线。

 玉天宝忍着痛,做出一副嚣张的模样,趾高气扬道:“我心情不好,进去走走,鞭子给我。”

 守卫们一听就懂,恭恭敬敬地拿了鞭子递给他,看向身侧面色严肃的两人,迟疑道:“他们……”

 “他们和我一起进去,手累的时候会帮我的忙。

 () ”

 玉天宝截断他的话,不由分说,带着身后两人进了地牢。

 但凡他有要求,罗刹教中人有求必应,但那是在教主允许的条件下。玉天宝偶尔会来地牢打人发泄,昆仑山上太无聊,玉罗刹说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所以玉天宝什么都做过。

 王怜花收了匕首,似笑非笑:“你这少主当得真是威风。”

 一路看来,有很多矛盾的信息,但玉天宝备受教主宠爱这点毋庸置疑。

 玉天宝扯着嘴角,表情僵硬,十分难看。

 究竟是谁威风!可恶!

 乌渡微有歉意:“再等等就好了。”

 玉天宝低声问道:“你们究竟要找谁?”

 雇主不打算开口,乌渡回答道:“柴玉关。”

 玉天宝一惊,他当然知道柴玉关,甚至还抽过那个人。

 王怜花瞥见玉天宝的表情,又看看他手里的深色长鞭,神色莫测。

 两人进来时将被打晕的守卫藏了起来,现在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但那四个守卫怎么叫都叫不醒,如今罗刹教内已经开始戒备起来。

 步早需要尽快找到柴玉关,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玉天宝默默地给两人带路,身侧拿匕首威胁他的匪徒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视线如火似冰,叫玉天宝如芒在背。

 玉天宝加快步伐,埋头直走,心里满是埋怨,觉得守卫们办事不利,没有发现有人潜进来也就算了,人在他们面前都没反应!

 他埋头带路,想的是叫他们带走柴玉关后该怎么将两人逮住。

 柴玉关如今的状况压根不适合离开,即使能离开罗刹教却也在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内,带上柴玉关这个累赘更是跑不远。

 玉天宝表情深沉,一脸“我在思考别烦我”的神色,王怜花默默地瞅了一会儿L,没见过这么将一切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家伙。

 更别说这人还是罗刹教的少教主……

 三人在一间幽深漆黑的牢房前停下,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四肢被捆、被吊起来的模糊轮廓。

 王怜花握紧匕首,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在这里杀了柴玉关、这样不管是母亲还是他都会少一个折磨。

 但他不能杀死柴玉关。

 玉天宝开牢房门,看着手里的锁头心脏怦怦直跳,牢门开启,他侧身站在旁边,十分柔顺的模样。

 乌渡进去时拉了他一把,玉天宝计划落空,很是失望。

 王怜花忍耐着站在外面瞧,他觉得这位玉少主总是把事想得很简单——怎么可能把拿有钥匙的人单独留在牢房外?等着被一锅端吗?

 蠢蛋才会那样干。

 乌渡上前,短刀欻欻两下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锁链,柴玉关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身血污,意识模糊。

 他紧皱着眉,扛起柴玉关往外走,玉天宝默默地跟着乌渡,心想这下应该没有他的事了。

 王怜花拽住玉天宝的衣

袖,笑着道:“少教主,再等等。”

 另一只手上的匕首若隐若现,轮廓在昏暗中十分突出。

 玉天宝忍气吞声,表情隐忍。

 乌渡的表情更加隐忍,顶着柴玉关这么个血人走,没多久衣裳各处便都沾了血,再加上难言的气味,乌渡健步如飞。

 步早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洗澡,赶紧整完一切去洗澡。

 就算不是洁癖也忍不了现在的状况。

 几人还未出牢房,外边传来走动交谈声,那些在查探的人找到了此处,正在商量是否要来牢房内看一看。

 玉天宝一喜,王怜花却将匕首横在他脖子上,表情中带着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