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48.第五十二章 玉珏

    天阴了。
 

    像是种暗示, 汴京的街道就突然冷清了下来,卷起了一阵风,吹得暗处的赵俨和两个小兄弟直皱眉。
 

    “金狗今日入城么”他问。
 

    “没消息呀。”高二果就说, “况且乱成这样, 金狗怎么敢入城”
 

    “万不能大意了去, ”赵俨说, “咱们派几个人在四面的城门处都盯紧些”
 

    想盯紧些很容易, 街道上的商铺纷纷关门了,什么包子铺,羊肉铺, 曹婆婆肉饼,一个个都上了门板, 关门闭户, 屏息不出,一条街从这头望到那头, 有破布和纸屑被风卷起,落进汴河里, 飘飘洒洒,映着头顶一丛接一丛的花。
 

    似乎整座城的人都涌到了御街上,都聚在宣德门前,而没有去纠结金使哪一日, 哪一个时辰入城。
 

    他们原本是想要纠结一下的,但种师道阻止了他们。
 

    作为一个老军人,他不能让金使在自己的军营里被打,这是常识,陈东也只能带着太学生恨恨地离开。
 

    但出了军营,金使是要从哪一座城门入城, 自哪一座宫门进宫,这就不一定了。
 

    事急从权,宣德门是正门,但现在宣德门被堵死了,走个偏门也行吧郎君在军营里等得焦急,日思夜想都要将这桩亲事订下来哪
 

    人总是矛盾的。
 

    完颜宗弼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情种呢可他只要想一想这个几乎已经属于他的女人在议婚时飞走了,他也免不了忽然情种起来。
 

    他催着使者快进京,完颜宗望也没拦他。
 

    要是使者有个长两短,多么完美的借口他们这一次南下是因为宋人的背信弃义,下一次则是为使者复仇
 

    佛祖在上,他们女真人,从来都是忠厚老实,被人辜负,被人背叛的可怜人哪
 

    个高坚果就坐在相国寺外一处舍不得歇业的小摊上,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吃一碗“瓠羹”这东西是元宵节后最时兴的,有家名为“周待诏”瓠羹店还负责年年进贡宫中。
 

    今年国难当头,什么节目都没了。小贩絮絮叨叨地念叨,个人也吃不出这玩意到底是咸是甜,就觉得满嘴都是火辣辣的泡,叫这滚热的羹一烫,疼
 

    他们是将这碗羹吃了个七七八八时,才得到的消息。
 

    “是从万胜门进的”
 

    来报信的辽人亲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个人就一起站起来了。
 

    “怎么是从西门进的”高果骂道,“金狗狡诈”
 

    “说不准是露怯。”高二果狡黠地说。
 

    洛阳屯兵十好几万,金人的营寨自然只可能修在汴京的东边,他们出营进京,走也是该走东面的几个城门。
 

    “阿兄咱们这就去么”
 

    “不急,”赵俨问,“走到哪了”
 

    “刚过了班楼酒店,还没到宝相寺呢”
 

    “身边有人么”他又问道。
 

    “有”亲兵喘匀了赶紧说道,“老种的西军数百人,替他们开道呢”
 

    个高坚果就发出了一阵懊丧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赵俨说“不要紧,先去宣德门前报信”
 

    亲兵应了一声,刚想跑时,又被高二果拦住了。
 

    “你这傻子自己去不成”他骂道,“叫上十几个人,拿两个锣,一边敲一边喊”
 

    朝真帝姬说,叫你们带着武器和铠甲去,不是真让你们冲进皇宫的,你冲皇宫,谁敢跟你那就要把路走绝了。
 

    个高坚果很仔细地听到这,就赶紧发问,那他们带兵去是干什么的肯定得有些大用途吧
 

    朝真帝姬说,自然有用,但不能你们自己用,得混在人群里用。
 

    就比如说陈东,他是个刚直的正人君子,让他为了大宋生民去死他也义无反顾,别管脾气坏不坏,人家确实是有这个胆识的。
 

    有胆识,也有名望,不至于孤军奋战,而是能拉起一支太学生队伍,进而发动起汴京具有爱国意识的百姓们,共同进退,迫得官家低头。
 

    六贼里其中个就是这么被陈东叩阙叩死的,还有个暂且寄下其中就有童贯。据说童太师在洛阳听说了,恨得牙都痒痒,告诉左右有机会一定得整死这腐儒称得上一句铁骨铮铮。
 

    但有胆识有名望还不够,主要是不够心狠手辣。
 

    就比如说几万人在宣德门前抓住了李邦彦,竟然让他鼻青脸肿地活着回去了
 

    其中要是混着这二百个朝真帝姬的辽人士兵呢
 

    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里面穿了甲,可外面也套了百姓的破衣服,只要能把太学生和百姓们都招过来,几万人里混了二百个亡命之徒,那可就要血流成河了
 

    来的是个普通使臣,有点遗憾,这要是完颜宗弼敢来,按照朝真帝姬这思路,说岳全传至少得砍掉一半的篇幅。
 

    士兵们撒丫子跑了,过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出事了郎君出事了”一个辽兵嚷嚷,“咱们的士兵叫人抓起来了”
 

    赵俨就大吃一惊,“谁抓的”
 

    “种家的人”那个士兵道,“他将咱们的人捆了,嘴堵上,放在路边让西军士兵看着,说等金使进了宫,再放人”
 

    这个辽地的年轻武将的脸就沉下来了。
 

    老种相公不一定预判了这里有二百个亡命之徒准备血溅御街,但今天凑巧,什么事都赶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