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07.第十一章 官家的噩梦(第2页)

 

    剩下唯一一条路就是当金人的狗,那他的想法就都奔着怎么能在女真人那讨一个好位置去了。
 

    怎么能讨个好位置最简单的办法,他的筹码越多,位置就越好。
 

    义胜军是他的筹码,赵俨三兄弟家族在燕云的影响力也是他的筹码,但灵应军里既然三个指使都是辽人,那要是将这支军队也带了去,他不就又多一个筹码了吗世上谁嫌自己手里的筹码多呢
 

    她简单给赵俨讲了讲来龙去脉,赵俨就恍然大悟一下,然后又迷惑,“可此事与完颜活女何干”
 

    听了这话,帝姬就眨眨眼,“李大郎同我说,完颜活女问过我们在罗天大醮礼毕之后,还要在河东路待多久。”
 

    李世辅说起这件事时,很少见地用了个开场白,“他生得像汉人,穿戴也像汉人,可他一喝起酒来,金人的模样就藏不住了。”
 

    喝起酒来,女真人就傻乎乎,笑呵呵,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唱些他听不懂的歌。女真人还要同他拼酒,喝到吐,吐过再喝,喝到醉醺醺了,还要再练练徒手格斗。
 

    反正就很胡天胡地,但也看不出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
 

    完颜活女叽叽呱呱地同他讲了不少上京的事,讲起他们的都勃极烈和勃极烈们开会时,大家就坐在地上,谁也不能专断独行;又讲起他们的京城是仿照汴京修的,他们也很喜欢宋人的生活;还讲了讲他们的使者去过几次汴京之后,每次去都有人争抢,尤其这次天宁节,打破头哇
 

    李世辅就认真听,偶尔也回应一下,比如完颜活女冷不丁就问他来我们上京怎么样啊给你钱给你官做
 

    少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在灵应军很好。”
 

    “你待公主一片真心,”完颜活女说,“我见了都替你不平呀。”
 

    听了这话,少年就板着脸,不搭话。
 

    女真人就很无奈了,“你真不想娶公主吗”
 

    “我是何等草芥,康王送我到公主身边,恩宠已过,况且我领灵应军是为了助她修行,她为官家的功德,离家千里,日夜苦修,我怎能有那般龌龊的心思呢”李世辅满脸通红,但还很严肃地说,“这样的话,完颜郎君提也莫提。”
 

    完颜郎君盘腿坐在他身边,细细地盯着他看。
 

    “当真”
 

    “若违了今日之言,”少年咧着嘴大声嚷嚷,“教我”
 

    “好了好了”完颜活女就赶紧叫停,“你莫起誓,有你后悔的”
 

    两个人就又喝了一轮。
 

    喝着喝着,完颜活女忽然就说话了。
 

    “李大郎,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我有一句话对你说。”
 

    李世辅那一瞬间忽然就酒醒了,但他还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什么话”
 

    “你不娶公主,也不能将她留在晋城啊,离汴京那样近我可听说汴京有许多贵族少年,都愿求娶公主”完颜活女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待你们那个大礼结束,快回蜀中去”
 

    李世辅复述这段就比赵俨艰难,他不仅得努力想,每次复述完颜活女提及公主的话时,他还得鞠躬告罪。告罪到第三次时,帝姬连忙阻止了他
 

    “不要三鞠躬”
 

    少年就很不安地坐下讲了。
 

    日常交往说的那些话,细想来就是反复在说一件事汴京很好,大宋很好,我们女真人很幸福,不想再打仗,想和你们交朋友。
 

    但同后面那句话“你快回蜀中去吧”连在一起,就透着诡异的意味。
 

    “你如何看”她问。
 

    “他若不劝我,我或许真信了他,”李世辅说,“他既劝我,足见女真人亡我之心甚坚。”
 

    女真人的爱恨是分明。
 

    完颜活女可以真心欣赏自己用尽各种办法也没能挖到墙角的少年,并且在战争前夕劝他赶紧离开战场。
 

    但李世辅劝他的那些话,他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高大果赵俨听了个去掉感情线的精简版,就恍然大悟,“帝姬,臣悟了”
 

    帝姬白了他一眼,“你悟了什么你悟了耿守忠的话么”
 

    赵俨赶紧摇头,摇着摇着就又恍然大悟了,“耿守忠要臣北上,他必定是瞒了完颜活女呀”
 

    “他待价而沽,自然要寻一个能买得起他的人,才能将底细交明,他这是嫌完颜活女年纪轻,资历浅,或许更怕完颜活女夺了他的功劳哪”赵鹿鸣说完就笑了,“如此正好,耿守忠瞒着完颜活女,咱们正可从容布置。”
 

    “帝姬与张相公皆有心国家,”赵俨劝了一句,“但此事到底还要报给官家才是呀,只是不知,官家”
 

    官家在天宁节前三天的夜里,突然从梦中醒来。
 

    已是深秋,殿里早就点起炭火,床帐内暖融融的,不曾留有一丝缝隙,甚至还有一位身躯温热的妃嫔,安安稳稳睡在他身边。
 

    可他没有来由地觉得寒冷。
 

    像是一夜之间,北风忽然降临了汴京。
 

    他听到寒风呼啸如马蹄奔腾,听到如泣如诉的哀鸣,听到江河冻结,千里冰封,而他孑然一身,立于雪原,举目四望,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家国何存。
 

    “爹爹爹爹呀救救儿”
 

    在寂静的夜里,突然有一声极尖锐的哭叫,令他猛地惊醒。
 

    坐在外面的小内侍连忙擎起灯,仔细去辨认床帐里坐起来的身影,“官家官家可是魇着了”
 

    官家急促地喘了几声,突然将床帐掀开,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苍白面庞,“宣童贯宣童贯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