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第2页)

 

    看清来人后,王运昌原本就紧皱的眉皱得更紧了。
 

    “方小侯爷,你这是何意”
 

    “没有任何意思。”方绫道“只想劝诸位大人冷静些,在此时起冲突,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你”
 

    王运昌用力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发出了一声刺耳且令人牙酸的磨牙声。
 

    他去抓冯旺衣领的手转而去抓住了方绫的衣领。
 

    只有他与方绫,还有方绫后方的冯旺能听到的,咬牙切齿的质问,从王运昌口中问了出来。
 

    “你是顾绯猗那边儿的你满门忠烈,若老侯爷知道你”
 

    王运昌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方绫打断。
 

    “王大人。”
 

    方绫用那双少年人澄净的眼和王运昌对视着,他道“我是三位殿下那边的。”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的好友不止一次催促他选一个人来站队,但他选不出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知道谢澄镜仁厚,谢鹤妙机敏,谢长生良善。
 

    这三人都不是像老皇帝一样昏庸的人。
 

    不论是谁登上皇位,坐上那把龙椅,他都会尽心辅佐。
 

    结果如何,他问心无愧。
 

    太子府。
 

    谢澄镜坐在院中石桌上,手边一盏清茶。
 

    自从他被顾绯猗差人送回了太子府,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了。
 

    贴身随从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澄镜平静的面
 

    色。
 

    众人都以为谢澄镜这是暴雨前平静的海面。
 

    他们盯着谢澄镜的脸,膝盖也早就准备好随时跪在地上。
 

    可等了又等,暴雨仍然没来。
 

    反而是他们的眼睛酸了,腿也没力气了。
 

    谢澄镜手指抚摸着白玉茶盏的边沿。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道“都下去休息吧。”
 

    仆从们哪里敢。
 

    一个接一个连声说着奴才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牛劲,根本一点都不累,甚至还能再去耕两亩地。
 

    谢澄镜听着,忍不住笑开“你们,都和长生学坏了。什么时候也跟着他学了满口的笑话”
 

    他再说了一遍,这次的态度十分强硬“都下去休息吧。”
 

    仆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劝了几句,见谢澄镜坚决,这才挪动着脚步走了。
 

    谢澄镜捻着手中的茶盏,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沿。
 

    “父皇驾崩了。”他对自己道。
 

    谢澄镜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此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不是老皇帝有多昏庸的场景。
 

    竟是他幼时,还年轻的父皇难得来了一趟东宫。
 

    他那天心情很好,双手牵着自己的手,一个用力把自己举起来,把自己架在他脖子上看宫墙边探出来的杏花。
 

    父皇叫他摘一支下来,谢澄镜没舍得,只是用手抚摸了一下杏花柔软的花瓣。
 

    接着谢澄镜听到父皇大笑的声音。
 

    他道“朕的太子仁德”
 

    清风朗月的公子唇角仍带着笑意,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他低头抹了下眼睛,因情绪波动,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下。
 

    再抬头时,眼中的水光已经消失不见。
 

    斯人已逝,爱恨终了。
 

    谢澄镜将杯中已经冷了茶饮下,又想到刚刚侍从告诉他的宫里还没有任何消息。
 

    谢澄镜轻叹了口气。
 

    竟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南监狱。
 

    谢鹤妙再次来到这里,并没像上次一样隐姓埋名。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负责看守监狱的官员,史政已经带着狱卒在门口等待。
 

    这次史政学乖了,没有伸手试图去搀扶谢鹤妙,由着他自己一个从马车上踉跄着脚步下来。
 

    “带路。”
 

    史政恭敬地应是,转身带着谢鹤妙顺着那条狭窄逼仄的甬道进到了下面的监牢区。
 

    和谢鹤妙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监狱里依旧充满了难闻的气味,和乱七八糟的哀嚎、求救。
 

    谢鹤妙被带着走到最里面后,对史政挥了挥手。
 

    史政给谢鹤妙留下了一盏灯后,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听不到史政的脚步声,监牢里面那人才转过身。
 

    高大的男人上前,双手抓住栏杆,看着谢鹤妙的眼神像一只饥肠辘辘的
 

    狼,在盯着一块鲜肉。
 

    “好主人。”呼延辽道“你喜欢我这条狗送你的礼物吗”
 

    谢澄镜没回答,只是举起手中油灯。
 

    借着昏黄的光,谢鹤妙去瞧呼延辽的脸。
 

    脸上的疤好像好了一些,但因为被伤的太深,就算好了些,也还是狰狞。
 

    谢鹤妙又将手中的油灯下移了一些。
 

    他伸手,隔着粗木栅栏把手探进去,捏住呼延辽布衣的一角,向旁掀开。
 

    他看着呼延辽胸前那道深深的疤痕。
 

    在谢鹤妙凉凉的,没什么情感的注视中,呼延辽急促地呼吸着。
 

    他低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谢鹤妙那只养尊处优的手、盯着他修剪得整齐的圆润有光泽的指甲。
 

    分明谢鹤妙只是捏住了他的衣服,连半根手指都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
 

    呼延辽不知道这只手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是会抚摸他的心口,还是突然再翻出一把刀子,刺进来。
 

    光是这样幻想着,呼延辽都觉得自己快活到快要死过去了。
 

    但谢鹤妙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看他胸口的伤,便收回了手。
 

    他淡淡道“你倒是命大。”
 

    呼延辽笑“命不大,怎么回来寻你”
 

    只是谢鹤妙的话还没说完。
 

    他继续道“命大,却蠢。”
 

    “本王手下八千精兵,你猜我为什么不杀他”
 

    “不是因为我杀不了他,需要你一个异族来替我争龙椅,只是因为我不想。”
 

    他曾经那么想要坐上那把椅子。
 

    他想证明自己,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虽瘸了一条腿,却不比旁人差。
 

    可谢澄镜会四处找偏方为他治腿,谢长生说他走路像蝴蝶在飞。
 

    在这二人心里,他早已不比旁人差。
 

    现在的他,是谢澄镜放在心里疼的二弟,也是谢长生会在阴雨天担心他腿痛的二哥哥。
 

    谢鹤妙笑“本王不稀罕那把椅子,更何况,有顾绯猗在,本王也抢不过。”
 

    他思来想去,早在老皇帝还没死的时候,便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他还是想留着这条命。
 

    为了不让母妃失望,也为了完成自己和谢长生曾经的约定
 

    明年春日,再背着谢长生走在宫道上,带他去找谢澄镜和方绫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