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枕风 作品

第二百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第2页)

 杨柳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始终不能理解。

 苏成意还是闭着眼睛,中药的清苦味道围绕在四周,有着舒缓心神的功效。

 “我和他倒是没有,但你们上一辈之间的人情往来,恐怕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了吧。”

 杨柳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顿时怔住了。

 “他迄今为止都活在他母亲所亲手制造的阴影之中,我就是他睡前故事里的大反派。虽然那和我没多大关系,但如果他今天死了呢?”

 苏成意说完这句话,感觉背后的林知婉手指短暂离开了一下,侧过头一看,她居然默默地摘掉了助听器。

 可能是觉得这些话自己不应该听吧。

 但其实没什么的,杨柳能带着她一起过来,就代表已经把她当做亲近的家人在看待了。

 “所以说,你们大人之间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纠缠到今天?”

 苏成意干脆问得更直接一点。

 杨柳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急躁地喝了一口,又整理了一下心绪,才开口道:

 “我和钟秋荷,也就是邹敛的妈妈,我们是发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第一次见到苏泽朗的那场演出,也是她介绍我去的。”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一点,她一直暗恋苏泽朗。倘若我早点知道.就根本不会和他开始。”

 “我和苏泽朗结婚之后,她几乎是同时间,毫无预兆地就跟一个她的追求者结婚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很少联系了,她单方面疏远我,当然了,我那时并不知道为什么。”

 “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是离婚的那件事了。你想必没少听人嚼过舌根?事实和那些八卦差不多。只不过苏泽朗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苏成意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确没少听过这些。

 有的人说得比较委婉,戴着伪善的面具,想从他的嘴里再套些内幕出来。

 有人就比较直接了,满脸促狭和八卦,很大胆地问他有没有见过钟阿姨,和妈妈哪个漂亮?

 但自从他把桌上的烟灰缸砸到某个人脸上之后,八卦的人就渐渐少了。

 林知婉牵过他的手臂,轻轻柔柔地按着,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在。

 她平日里都是挽着头发的,方便做事,今天可能是有些晚了,忘记了。

 发丝时不时扫过鼻尖,有些痒。

 “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被冤枉了。至少有一件事你爸没办法说清楚,对于钟

秋荷喜欢他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而且这些年来,两人一直都有联系。光是这一点,我就已经完全无法接受了。”

 杨柳又喝了一口水,平复着自己有些激动的语气。

 “虽然我经常说遇见这俩人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他俩一齐锁死结婚就好了,干甚么要祸害别人?但是,有时候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我命里的劫数。避不过,逃不掉。”

 “而且,如果没有熬过这劫数,世界上就没有你了,小意,妈妈想想,还是值得的。即使回到过去再选一次,妈妈也要选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点,杨柳忽然又笑了起来。

 苏成意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妈妈这张脸,年轻时候的确是风华绝代的。

 实在也不怪苏泽朗一见钟情,或者说见色起意。

 在儿子面前把这件从来不愿提起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她的笑容渐渐染上了几分释怀。

 这些老一辈的事情,还真是歌里唱的: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也不知道今年这首歌出来没有。

 “翻篇了,妈妈。都向前看吧。”

 苏成意重新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

 这句话他说给杨柳,也想说给故事的其他两位主人公。

 尽管他感觉,这件事在苏泽朗和钟秋荷的嘴里说出来,恐怕会是另外两个船新版本。

 比如苏泽朗,他一定会解释说他对钟秋荷没有半毛钱意思,他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而且假如他会跟钟秋荷在一起,认识那么久,不早在一起了吗?哪还有后来这些破事。

 钟秋荷的角度苏成意有点猜不出来,她性格实在太扭曲了些。

 邹敛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心理变态报复社会,实在也已经有些难得了。

 大抵会说一些先来后到啦,感情太不公平啦,之类的话吧。

 希望今天在生死线反复横跳了一圈,邹敛也能够做到不为过去的事情买单,向前看。

 林知婉按摩的手艺的确可圈可点,苏成意只是这样趴在椅背上,几乎都要睡过去了。

 临走时,她绞着手指,似乎有点什么想问的事情。

 苏成意看着她躲闪的目光,猜了个大概,马上打手势说:

 “今天肩膀太疼了,背不了书包,所以放学校了。”

 林知婉这才如释重负,她低着头,手指飞快地从眼角抹过。

 又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打手势:

 “要平安。”

 苏成意点点头,目送着她和杨柳一起下楼离开。

 短短几步阶梯,林姐姐走得一步三回头的,生怕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做一下。

 最难消受美人恩。

 苏成意侧躺在床上,脑子里窜出来了这样一句话。

 这简直是今天这一天下来,他最深的心理感受。

 楚倾眠离事发现场最近,想来所受的惊吓也最大。

 他早就预料到了她会生气,但等到她真的为此伤起心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非常沉重的负罪感。

 好在楚倾眠愿意讲道理,或者说,愿意相信他所说的道理。

 陈锦之就不一样了。

 平日里始终保持着距离感的人骤然卸下心防,将他的狡辩都拒之门外,说着唯一会让她感到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他。

 这实在由不得他不深刻自省一下。

 总之,要是把今天这几位流的眼泪收集起来,差不多是可以把他淹死了。

 那么,“恐惧”在他这里的定义,有没有发生改变呢?

 想着自己差一点就死掉了这件事,苏成意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睁开了眼睛。

 今天为了打发时间,看完的那本晦涩难懂的哲学书里说:

 “凡业已圆满者,皆为向死;凡依旧青涩者,乃念久长。

 身陷苦难,终求苟活,唯愿圆融愉恰,高远久长,乃至璀璨。”

 求得圆满了吗?

 显然没有。

 对他来说,死亡或许仍旧不值得恐惧,但人生也还有太多遗憾未完成。

 退一万步说,像今天这样的眼泪洗礼,苏成意也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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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外的话中秋节也有番外掉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