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页)

 男人坐起身,看不见亮光的眸中难得闪现着茫然和丝丝的悲伤,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里往上捋了下,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手松开那刻,又有少许垂落下来。

 他抬起眼皮,略显苍白的嘴唇没由来一哆嗦,似乎没从刚刚的梦境中走出来。

 他问:“开心,是什么情绪?”

 岑溪僵在原地,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木讷地看着他。

 男人垂眼,漂亮的指腹摩挲着手腕上那条黑色的手绳,声音低低的,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告诉我:你要开心呀。”

 ——“小白同学,你要开心呀。”

 “我的回答是:我每天都很开心的。”

 ——“我每天都很开心的。”

 “然后梦里有双很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她没说话,只摇头,可我能感受到里面藏着的悲伤。”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悲伤呢?

 他不懂。

 这几年来,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越来越少,哪怕自己拼命地记住,也一直在遗忘。

 像是某条必须遵从的指令。

 他不想遵从,但事实是,他已经将她的声音忘记了,还有一部分和她相处的记忆。

 他不知道剩下仅存的记忆还能保存多久。

 他亦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只因为那句「每天要开开心心的,可不能辜负我每年给你许的愿望:祝愿小白同学平安顺遂,健康喜乐」。

 开开心心的前提,是活着吧?

 那他就活着。

 他不能死。

 可是她想告诉他的意思是开心的活着。

 他开心吗?

 他似乎并不开心。

 他会笑,但是就是不开心。

 那他现在

这样还算遵守承诺吗?

 “谢聿白。”岑溪喊他。

 谢聿白神色淡淡,“嗯?”

 “如果撑不住,就去找她吧。”

 谢聿白愣了下,随后摇头。

 “她让我活着。”

 “她说,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我不能食言。”

 “可是你不开心!”岑溪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哽咽,“谢聿白,够了,已经够了,没必要再折磨自己了。”

 自沈岁桉走后,谢聿白便守着他们之间的回忆固步自封,阻止任何人的靠近和示好。

 就像行尸走肉,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给自己发配的指令就是活下去。

 其余任何事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能感受到他的悲痛和绝望。

 谢聿白依旧摇头,“再等等。”

 他说:“岑溪,我在努力了。”

 他说:“再等等,我会让她回来的。”

 再不济,生命的最后,他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听听她喊那个只有她会喊的称呼,小白同学。

 岑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颤,“什么?”

 死了的人,怎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