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三千里 作品

第146章 亓颂氏逆思要入铁鹞帮会 锦生爹顺路见识暹罗韶子

上回书说到,在这样一个人心堕隳的时代,穷人要想翻身,不要说有更高阶层的人前来剥夺,就是身边的人也是第一个不允许的,一定会利用亲密关系,扑上来撕咬的。即有了金子,一定要保持机密,在形成势力之前,万无走漏风声。

 为了将金条化整为零,不显山不露水地变现,锦生爹到石门镇上去买化金用的麟州银炭。结果银炭没买回来,却把买炭钱花了,惹得老婆亓颂氏大发脾气,她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每次做事都要做在计划之外,拂袖回屋去了。

 锦生爹忙进去跟老婆好生解释——他用买炭钱结交了现任的金铺大伙计福恩,找到了卖金子的渠道,用不着自己费事八卦地去熔炼金子了。

 亓颂氏还好奇福恩收金的价格比柜上多十两,他靠什么赚钱?

 原来福恩也在铁鹞子门,他每进肃南城交易是不需要再交二分的提成,这样一年下来是有赚头的。

 亓颂氏问:“入这个什么会要多少钱会费啊?他这刚当上大伙计,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就敢花这钱?”

 锦生爹笑道:“哪用他花钱?是六家福的老板为了交易方便,卖的铁鹞子门会员,焦大伙计辞了之后,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这么做,不怕被他叔发现?”

 “按说迟早会被发现的。他带去城里金局的金子都有回执,或者半年,或者一年,两家一对账目,肯定就露馅了,可是搁不住哪里都有福恩这样的大伙计啊。不过金局的老板心大,给伙计留了二两的利,想赚外快的伙计,可以自己出本钱收过他们的金子,再以自己的名义卖给金局,不会对不上账的。这样镇上的金铺伙计也笼络住了,自家的伙计也笼络住了。”

 “哎吆吆,长见识了,还有这么多道道了……那以后就直接把金条给福恩就行?”

 “哪能给他一整条?他要是跟咱们讲价钱,咱们岂不是要吃亏?拿斧子劈成小块也好。宁可我多跑两趟,也不能做那等亏本事。”

 亓颂氏点点头,她感到些许欣慰,总算这次丈夫不糊涂了。

 “对了。”亓颂氏想起一件事来,“他爹,你下一次再去石门镇,去打听打听,怎么才能加入铁鹞子门。”

 “唵?你想干什?”锦生爹吓了一跳,他搞不清这老娘们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亓颂氏叹了一口气说:“哎!我是瞧出来了,这世道是没有好了。做官咱们做不得,就是说朝廷有三年科考,莫说是普通人家读不起书,就是能读书的,百里挑一,万里挑一,考中了状元,也不过给个从六品的小官,朝中无人,一样的无权无势,潦草一生。做商咱们做不得,赚钱的生意都叫会道门儿勾连着老爷们的亲戚占着,哪里轮的上咱们?做小本生意吧,租个店铺,官面上要交税钱、捐钱,市面上要交铺面钱、各样费用,还要打发小吏、帮会、叫花子。肩挑贸易吧,除了不用交铺面钱,那个钱也少不了,还要走到哪儿撵到哪儿,到处挨欺负。哪有个容易?也别想着世道能有什么改变了,人吃人,永远也改不了的,与其叫人吃,不如咱们也加入进去,帮着他们吃人,即便只能分点骨头渣子吃,也强于叫他们咂骨吸髓。这不是有钱了吗?就是多花点,咱们也要给自己买条活路,也加入铁鹞子门。”

 锦生爹被自己老婆的逆向思维惊呆了,自己这两年没少挨铁鹞子门欺负,听着这几个字脑仁都疼,躲都躲不迭了。一直以来,对铁鹞子门的仇恨和恐惧占据着锦生爹的心,他一直默认自己跟他们是对立的,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要加入它!

 他忙摆手说:“可不敢可不敢,那铁鹞子门可是好招惹的?万一粘在身上可就不好抖落了。”

 亓颂氏有些恼怒:“瞧瞧你那点子出息!福恩能加入,你就不成?还有啊……“亓颂氏压低了声音,趴在锦生爹耳朵边说:“你今天不跟我提铁鹞子门,我还没想起来,我影绰绰地记得老玉婆子说过,后坡住的你三叔公怎么突然间就发财了?说是加入了什么帮会,给他们做牙子赚的钱!他做得,你做不得?”

 亓颂氏看着惊讶的说不出话的老公,继续说道:“你要不好意思,换出钱来,我去求三叔公,让他带你入门。”

 “他要真干牙子,咱怎么能干那种缺德勾当呢?”锦生爹有点犹豫。

 亓颂氏不爱听了,吵嚷起来:“什么缺德不缺德的?当人牙子就缺德?老娘倒是明媒正娶,嫁给你过了十几年苦日子,你缺德不缺德?能卖自己闺女的人家还能嫁到什么好婆家去?能卖媳妇的人家,哪家不是有点余钱的?那是给她们找活路!是积德行善!你知道个六!”

 这个亓颂氏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是刁钻,一套言辞之下,锦生爹倒也无话可回。

 亓颂氏想起锦生该吃奶了,便把早起挤的羊奶温了温,径自去喂孩子了,也不再搭理锦生爹。锦生爹对着她喊:“家里的,饭呐,我这跑了半天,肚子里早空了。”

 “那一百钱点心,我可吃不起,你自己吃了吧。”亓颂氏没声好气地说。

 锦生爹没办法,只好把带回来的纸包打开,里面是请福恩吃茶时剩下的两样点心:枣泥糕和鹅油酥,这是茶馆里唯一他能买得起的组合了,可福恩哪里瞧得上,一口也没吃。送走了福恩,他又回桌面上,跟茶馆伙计要了纸给包了回来。原本想着讨好老婆,可话没说好,惹老婆生气了,这好没讨成。

 他肚子饿的厉害,只好一样拿了一个吃了,垫垫饥困,剩下的依旧包起来给老婆留着。

 两天之后,锦生爹拿着凿下来的一部分金条,再次来到石门镇,还是在原来的茶馆,也依然是锦生爹请客,不过这次是单独包了个雅间。福恩这个人虽然年轻,却有信用,并没有在价格上出尔反尔,也没有打听金条的来历,用随身携带的戥子称了金子,一共八钱四厘,可兑五十八两八钱银子,当场交割的现银给了锦生爹。福恩知道,锦生爹家里肯定还有金子,一次顺利交割,便有下一次买卖,一两金子就可以给他带来二十两银子的收入,这是他在金铺两年的工钱了。维护好了,这种收入便可以源源不断,哪怕一次的贪心谋夺,都会断送自己在这种事上继续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