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以太 作品

第七十一章 独白(第2页)

 我不想给他带去任何困扰,甚至加倍努力地为他工作,所以当那天晚上他通告撞上饭局,黄海平让我代替他去敬两杯酒时,我虽心中厌恶,却没有拒绝。

 你知道酒桌上的权力压榨有多恐怖吗?

 黄色笑话将饭局的气氛引上一个又一个高峰,我每每拒绝,却又屡屡被灌下恶臭的刺鼻液体。

 “不行了,我真的要醉了。”

 去厕所吐了两次回来,路忠铭又来到了我跟前,口齿不清地叫喊着:“他们敬的酒你都喝了,你就是看不起我是个道具师!”

 “我真的……”

 我还没说完,赵淑琴走了过来:“小林你这就不对啦,喝酒怎么能厚此薄彼,来,放开喝,醉了赵姐送你回去。”

 众人的起哄声又在耳边响起,我看着赵淑琴,心想就算喝醉了总算还有个女性能保护我,眼一闭心一横,喝下了那杯酒。

 有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

 酒店旋转的天花板,赤身裸体的男女,污秽、腥臭、罪恶……

 或许从喝下那杯酒起,我便再也没有醒过了。我只记得陈向阳把一叠钱塞进我包里,他说,这是你情我愿。

 我疯了般撕打他,却被轻易推开。

 “林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件事真的闹大了,受伤害的人会是谁你心里清楚得很。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强了你?笑话,向南集团的太子爷会缺女人?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别落个敲诈勒索的罪名毁了自己一辈子吧。”

 我突然冷静下来。

 那个八岁的女孩又出现在我眼前,那时候,那些孩子说,她为了一粒糖被人弄了,如今,那些大人会说什么呢?林欢她为了钱、权、势,自甘堕落,攀咬富贵,丢人现眼。如果她真的洁身自好,怎么会独身去那种酒局呢?怎么会喝的那么醉呢?怎么会和人进了酒店都不知道呢?

 如果她真的洁身自好,怎么偏偏是她不是别人呢?

 妈妈,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做错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佳佳。

 “欢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回过神,想起正在与母亲用饭,“你和佳佳妈妈后来还有联络吗?”

 “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前几天,我好像在路上见到佳佳了,她后来,还好吧。”

 妈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还好吧,只是没法和男性正常相处,他妈妈说,恐怕是要独身一辈子了,哎,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是嘛,再也没办法和男性正常相处了吗?也对,就像我,再也没法正常面对姜淮了,哪怕是心中最后一点妄念,都不敢有了。

 “你没事吧?”

 “没事。”我回过神来,发现早就过了与母亲用饭的时候,此刻,姜淮在我面前。

 “你最近经常在小组会上走神,是不是太累了,不如放个假舒缓一下心情。”

 “不要!”我意识到自己拒绝地太生硬,连忙补充道,“这个项目我很喜欢,我想跟完了再休息。”

 “也好,不要太勉强。”姜淮说着,又重新投入到会议中。

 我继续沉迷地听着,期待自己是那群被解救的少女,甚至是那个和姜淮一起闯入洞房花烛密室,解救众人的少女。

 只有这一刻,我才能从痛苦中稍稍逃离出一点点。

 可不久,当我知道吴宜芝入选密室第一女主的真相时,连这片刻的宁静也坍塌了。

 解救众人的少女,竟然是陈向阳那个禽兽的新宠,多么讽刺啊,她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凭什么拯救众人?

 但错的不是她,是陈向阳。在得知向南集团赞助了一个艺术展,而陈向阳会出席时,我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那天我去的很早,意外的,我在一幅从未见过的画卷前听到了女子的叹息。

 “哎,真傻,那把刀能有什么用呢?”

 “谁?”我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任何女子在说话,那声音似乎是从画中而来,“你在画里?”

 “海水桑田事可哀,神仙只合住蓬莱。擘麟暂露纤纤手,勾引闲人背痒来。哈哈,你说可不可笑。”

 “什么意思?”

 “明明是男人自己动了色心,却要怪我纤纤玉手勾引得他背痒来,真是巧言令色,恬不知耻。”

 那声音说着,逐渐阴冷暴厉,可我心中却不害怕,我甚至看到两行血迹从不远处的陈向阳眼睛中流出来,他翻滚求饶,但背上道道鞭痕毫不留情地落下,打得他皮开肉绽。

 “你也想报仇吧?”那个声音又响起,悦耳动听。

 “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

 声音渐渐远去,我看了一下画作右下方的介绍——宋,马和之,画麻姑仙像轴(台北故宫博物院)。

 “我要怎么做?”

 “你心中已有麻姑,去出口的纪念品店买一张仿制小画即可。”

 第一个死的是黄海平。那日我们一起聚餐,餐会上他又开始一轮一轮地劝酒,我冷着脸拒绝了。没想到他喝得上头,竟然走到我身边用那日之事威胁我。

 “睡都陪人睡过了,还装什么清纯,说实话,你从陈向阳那也得到不少好处吧,怎么,这就看不起我们这些铺路的人了?”

 我看到姜淮从另一桌走了过来:“黄导,小林酒量不行,我来!”

 “不用。”我笑了,将酒杯满上,一饮而尽,黄海平也满意地走向下一个女孩的位子。

 “小林,你没事吧,要不我先找代驾送你回去。”

 姜淮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仍然朝他笑:“不碍事的。”

 是啊,不碍事的,一杯酒而已,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呢?

 之后是路忠铭、赵淑琴、陈向阳、所有他们的狐朋狗友……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在游轮上遇到了姜淮。

 他仍然那么磊落,甚至想替我杀掉陈向阳,可我已经抱着必死之志,不需要再脏了别人的手。

 只是,我的死可能会杀了姜淮,我犹豫了。

 我听过太多安慰挽留的话,但那一刻,那人和我说,死很容易,活着却难。

 偏偏因为这一句最残忍的真相,我发霉的记忆里,突然大雨倾盆,将一切冲刷干净。

 姜淮,我决定活着,带着一段属于自己的都市传说活着。

 只是,就像佳佳一样,我再也不能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