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陈公 作品

第26章 雪夜围炉畅谈

“义父,他就是灭我代国的苻坚,不要放他走。”坐在陈望身边的拓跋珪,盯着陈望,喃喃地道。

 陈望摇头道:“动乱年代,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祖父死于疾病,你叔父们死于争权夺位,自相残杀的内乱,与苻坚有何干系?你若有志向,将来回到云中,自己再去建立基业。”

 大道理跟拓跋珪讲也讲不明白,他才十二岁,现今社会正好六年级小学生。

 说完,陈望继续拔高了嗓门,吟哦道:

 “兵陈淝水人马喧,百万旌旗蔽日天。

 投鞭欲断长江水,秋风扫叶傲气先。

 本欲半渡击敌散,却闻鹤唳朔风寒。

 此去前路多艰险,退保关中弃关东。”

 虽然陈望失去了对历史进程发展的记忆,但善于学习的他能迅速判断出苻坚未来的处境。

 前面四句是讥讽一下苻坚的兵强马壮和雄心勃勃,后面两句是苻坚在淝水之战的经历。

 最后两句就是提醒苻坚,回长安的路注意安全,他的一百万大军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而且庞大的杂牌军队伍其中不乏有想杀他的人。

 如果能活着回到关中,那就把他分散到各地的氐族人和忠于他的兵将召回关中。

 其他地方就放弃吧,因为你以后没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再统治偌大疆域了。

 就像拳击比赛被对手击倒后的拳手,应该沉住气,暗暗积蓄所有力量,寻求一击反胜的良机。

 听着陈望的诗众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平北将军,您说他此去多艰险,出了平武县城不就快到项城了嘛,那里恐怕还得有他二十几万大军。”崔达不解地问道。

 陈望不屑地道:“听闻前方战报,项城氐虏早已作鸟兽散了。”

 王恭感慨道:“空有百万大军,能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都不是一条心,难道以前他一点都察觉不到吗?还如此嚣张猖狂的进攻我大晋。”

 “雄才大略、文功武治的秦皇汉武,晚年也是居功自傲,不辨忠奸,何况是苻坚?”王忱在旁答道。

 “元达说得对,”陈望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地道:“咱们没有做到他们这些人的位子上,无法理解他们统一天下,万国来朝后的心思。但苻坚有一点是不对的,鲜卑人生性好狠斗勇,本性乃复国狂魔,他当年灭燕后不但迁四万多户皇族贵族入了长安,而且还纳清河公主、慕容冲姐弟俩一起入宫侍寝,他们可是燕帝慕容暐的同胞弟、妹,这不是羞辱鲜卑人吗?听闻他一面重用着慕容垂,一面还时不时召慕容垂的老婆入宫同床共枕,慕容垂和他的儿子们能不恨他吗?”

 正说话间,一名骁骑营亲兵上来禀报道:“禀平北将军,楼下二人已送出北城门。”

 “哦?他们这么急,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陈望问道。

 骁骑营亲兵答道:“年长者只让我转告平北将军,您的赠诗,他记下了,来日再厚报搭救之恩。”

 此时,窗外天色已渐渐暗淡,风势渐起。

 骁骑营亲兵把饭菜端了上来,陈望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陪大家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饭碗。

 想起年初在谯郡西城门外,涡水河畔送别呼延义的场景,心痛不已。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豪放洒脱,决心跟随苻坚建功立业,短短时间却落得如此下场。

 呼延赫只此一子,在呼延堡做个少堡主,一生虽谈不上荣华富贵,却也是吃喝无忧。

 都是苻坚穷兵黩武,全国上下一片乐观,年轻人都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梦,成为大秦统一天下的功臣,都被洗脑了。

 回去跟呼延珊怎么交代,唉……

 正思忖着,听见楼梯下响起了重重地脚步声。

 转头看去,是李暠和朱绰一起走了上来。

 陈望忙伸手做了请的手势,让两人坐在皇甫奋旁边,一边道:“不必多礼,辛苦一天了,快吃饭吧。”

 二人来到座榻中坐下,骁骑营亲兵给他们拿来了碗筷,二人也不客套,装了米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朱绰道:“方才那名我军持刀将领,末将没有追击,实在是担心西大营会发生败军兵变。”

 “你是对的,祖明,”陈望赞许地道:“自己职守永远为第一位,你有大将之风啊。”

 李暠边吃边回禀道:“东大营招募了三万五千军兵,都是晋人,且家中并无牵挂,年老体弱者我都劝他们去了西边祖明那里了。”

 “三万五,”陈望重复着,心里也较为满意,也是大加赞赏道:“兵不在多而在精,玄盛,做得好啊。”

 二人都是兖州年轻一代文武双全的将领,陈望很欣慰地看到了他们投军后的可喜进步。

 朱绰嘴里嚼着葵菜,边鼓囊道:“我这里人多,统计大约送出去了十五万,最后我是每千人一起放进来搜身再放行,还有得把宝石放在嘴里,黄金塞在屁股里,都给搜出来了。”

 众人一起低声笑了起来。

 大家都不敢放声大笑,知道陈望心情不好。

 “二位辛苦了,今晚你们歇息,”陈望下令道:“王忱、崔达去东大营,王恭、皇甫奋去西大营,通宵值守,裴堪去接替穆崇守武平县城,加强警戒,明日辰时准时开拔回谯郡。”

 众人一起答道:“是!”

 晚上,陈望回到了县衙,命大家回去歇息,自己也去了县衙后院自己的卧房。

 迎面正遇到杨定穿着内衣,外面裹了件皮氅,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房中向外跑,遂亲热地打着招呼:“杨将军,歇息的如何,体力可恢复否?”

 “末将参见平北将军,”杨定嘴里哈着白气,躬身施礼道:“已睡了七八个时辰,刚刚醒来正要去如厕。”

 “哦,哦,好。”陈望微笑着上了自己卧房的台阶,刚要开门忽然又转身道:“待会儿来我房里一叙如何?”

 “是,平北将军。”杨定边答应着走了。

 陈望在门口抖掉身上的雪片,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暖流迎面扑来。

 骁骑营亲兵早已将卧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里面有铜炉烧着炭火,噼噼啪啪的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