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源中生 作品

第41章 福山战后论功(三)(第2页)

 可是两边的民众那是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民众们上一次如此憎恨一个人还是三年前对袁崇焕,袁崇焕当初被凌迟处死。民众纷纷上前抢食其肉,塞嘴就吃,顷刻间,只剩一颗人头和一堆白骨。

 而如今自己也当步其后尘,孙元化脑袋一片空白。

 突然孙元化在人海中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那是自己的恩师徐光启。只见徐光启已经须发全白,看上去已经像是耄耋老人了。这段时间以来,徐光启尽到了自己的一切力量,变卖家产,想尽一切办法营救自己的爱徒,也是想为明国保留一个熟知兵器制造和火器运用的人才。哪怕恳求从来很不耻的太监,他也做了,可是朝廷的意见非常明确。崇祯皇帝最终让步,但是只是把凌迟改为了弃市。

 徐光启痛彻心扉,这可是他最敬爱的大明啊,孙元化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他也是受害者,只是有人把他放错了位置,如果仍然留在工部,孙元化将会是天下名士。当初自己也是反对朝廷调孙元化去登莱的,孙元化自己也不愿意去登莱,结果崇祯皇帝一意孤行,一锤定音,听不得反对的声音。如今登莱这个局面,为何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孙元化?

 徐光启看着周围盲目、看似热血实则愚昧透顶的人群,茫然的摇着头:救不了了。不知道是在说孙元化,还是在说大明朝廷。徐光启在自家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开。

 孙元化亲眼看见恩师离开,他开始紧闭着双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随着监斩官的令签的落下,刽子手往大砍刀上吐了一口酒,然后手起刀落,孙元化和张焘的人头落地。

 原本明亮的世界,突然间变成了黑白色,又逐渐变成了暗黑色,直至完全漆黑一片,两片眼睑缓缓的关闭。恰似关闭了大明朝的复兴大门。

 这两个明末重要的科学家和发明家,就这样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随后监斩官命令衙役看管现场,皇帝陛下有令,两名人犯弃市,三日内不得收尸。

 崇祯五年八月底的一天,登莱宁海州衙门:

 福山知县朱国梓和当初福山防守的各位将士们也赶到了宁海,只为迎接即将到来的钦差。

 按照惯例,众人都得沐浴后、焚香迎接钦使,可是钦使迟迟未到,直到未时三刻,钦使才姗姗来迟。可是众位官员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直叫了,也不敢擅自离开。这是对待功臣的应该的样子吗?

 钦使小黄门缓缓的打开圣旨,众人这个时候为了体现尊卑,毕竟属于大礼,还是应该跪下接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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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山东、登莱两处监军使高起潜奏报,兼顾地司反馈,得知福山大捷,歼敌甚多,朕心甚慰……

 原登莱等处巡察按察使王道纯监军溺职,毫无作为,罢斥为民;

 原登莱总兵官吴安邦,知耻而后勇,舍身杀贼,重创叛军吴贼所部,致使吴贼授首,特赐黄金100两,白银1000两。然前有登州之败,致使损兵折将甚重,贬两级留用,任为东江援兵营参将;

 宁海州李鸣环、州同李士标同仇敌忾,紧服上命,执行彻底,因此全部年终考核为优等,待有出缺,优先升赏;

 福山知县朱国梓以贡生入职,前有福山防守之功,本次亦有保存福山城之劳,考评优等,着吏部考核后,优加恩赏;

 宁海指挥使李仁全原为承荫获职,保守福山有功,特授予实职指挥使,恩授武散阶昭勇将军;

 宁海指挥佥事王倓忠勇任事,特恩授武散阶怀远将军;

 原文登营参将吴忠孝置同袍不顾,本应处斩,但念其沿途收拢败兵,后积极抵御叛军,功过相抵,贬官三级,降为守备,在东江援兵营内听用;

 成山卫百户王驰,精忠护主,特实授副千户之职;

 沙岛义民王来承,忠义可嘉,通报嘉奖,特实授福山百户,恩授武散阶忠显校尉;

 栖霞义民于七,武举人出身,前途无量,然尚在丁忧之中,赏无可赏,待来年参加科举,优先恩赏;

 栖霞义民于六、李应详、曹良臣等……着福山知县朱国梓量才任用,但是对于其人所谓部属,则要悉数裁撤,不得擅自聚集;

 南直隶义民张鹿安,年方幼冲,少年儿郎,秉性勇敢,然毕竟年少,唯恐拔苗助长,特恩赐民间俊秀生出身,待及冠以后按例入南京国子监读书;

 …………

 原福山百户刘师吉,勇敢擅战,掩护同袍,勇气可嘉,致不幸阵亡,理应优加抚恤。特命其子袭升副千户世袭,其入忠孝祠。

 …………”

 朱国梓听完大怒,但是不好发作,返回福山后,就制作多个题本题报,委托自己的父亲和亲朋故旧,不断上承天听,后来被吏部考评为优,升了一级为陕西行省凤翔府通判。

 王道纯无奈摇摇头,换上了一身布衣,借着去陕西上任的朱国梓马车,毕竟还是顺路的,一同开始了西行的路程。

 于七、于六带着李和尚李应详和地煞虎曹良臣带着手下们也跟张鹿安打个招呼后,就回栖霞去了。

 李仁全和王倓带兵回到了宁海,福山的防守现在由王来承百户率领义勇来管理。

 第二天一大早,张鹿安带了张捡和阴六约了王来承一起去看了下刘师吉的墓。

 刘师吉当初被炸的仅留下躯干和头部,王来承等人找来木头雕刻为腿脚,装上后入椁。刘师吉下葬第三天了。入葬后三天拜祭是必须要的。

 张鹿安和王来承等来到墓地后,已经看到了李仁全和王倓二人带着亲兵跪在了墓碑前,原来他们已经连夜从宁海赶过来了。

 微微起风,刮的黄纸屑到处乱飞,火盆中的火随风摇摆,恰似想挣脱束缚。

 几人各自问好,祭拜完成后,李仁全和王倓跨马返回了。

 张鹿安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刘师吉那威武高大的模样,再也听不到那爽朗无畏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一声“你这个小家伙”的笑骂声。

 “朝廷还是刻薄啊,说好的入忠孝祠祭祀,牌位进去了,可是这三天也没有一个官员过来看看”张鹿安很不满的发牢骚。

 王来承也很无语“大明文贵武轻由来已久”。

 “只是这样做未免令人心寒。还好刘大叔的儿子可以承袭副千户之职,刘大叔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唉,哪里还来的儿子?”王来承悲愤莫名“我跟老刘曾经谈过心,他本是辽人,崇祯二年建奴大贝勒代善带兵进攻辽地,刘家奋起反击,全寨139口人几乎全部被屠杀殆尽。老刘他带人奋勇杀出重围,结果身边只剩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了,其中长子还身负重伤,没走到旅顺人就咽气了。老刘性情耿直,在东江待不下去,就来到了登莱。因为骁勇忠诚,被朱知县任命为百户,带兵抗击叛军。他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就是在第一次福山之战中阵亡的……后来朱知县为他续娶了孙夼的一门亲事,其妻已经怀有身孕,但是在一次回娘家省亲的途中,被土匪袭击,老刘亲眼看见续妻惨死,一尸两命。唉,你别看老刘人前笑哈哈,他心里可苦着呢。他孑然一身,所剩下的唯有一腔正气罢了”。

 张鹿安听到此处已经是泪流满面,任由泪水划过了双颊,而不擦拭。

 远方的山林暗黑森森,天边的夕阳血红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