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衡32(第2页)

 白日先前就走出广播室几十米的距离,不过两三秒,萧问远就看到了白日的身影,对方一手撑墙,另一手扶额,脑袋无力地垂着,似乎痛苦到极点,也狼狈到极点。

 萧问远不作他想,加快速度朝白日跑去。

 明明这让人烦躁的敏感异能已经停止了,可白日还是无法将脑中的想法抛去。

 他低下脑袋,连直起身子平视前方的力气都没了,第一次显得狼狈和无措,脑内叫嚣的想法也越发膨胀。

 要去找侯涅生,要见到他,要看着他......

 那疯子从不顾惜自己,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无所谓。

 他从小就是这样,从来都学不会爱惜自己。

 定格永生的躯体不是给他反复寻死用的。

 ......

 本是空洞平静的脑海里波涛翻涌,白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模糊又熟悉的画面。

 那画面皆是一闪而过,让白日抓不到半点痕迹不说,似乎还在快速黯淡下来,脑内翻涌的风浪波涛在缓缓归于平息。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轻柔地、缓缓抚慰白日的心神,也在淡化他将要忆起的往昔。

 不可以!

 白日眼眸里,浅淡的血色又加深些许,仿若突破了桎梏,将要淡化的模糊记忆就此定格,浑浊的画面拨云见日般清晰可辨。

 碎片样的记忆映入脑海,他看到了一个黑衣束发的青年。

 青年随性坐在野植茂密的山岩上,他的容貌美到雌雄莫辨的地步,可偏生眉眼凌厉,锋芒毕露,像是出鞘染血的匕首,张扬到了极点,也狂傲到了极致。

 那青年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可他侧目望去,任由呼啸的山风带着他的衣袖与发丝在半空中狂舞,而后不屑地笑了起来。

 他俯瞰人间的眼眸中有难以言说的疯狂和残忍,以至周围的空气都染着浓重的血腥气,浓重到让人压抑而窒息的地步。

 明明笑得畅快肆意,可白日就是知道青年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

 下一秒,这记忆里的青年眉头突然皱了下,他撩起右臂的衣袖露出其下伤口。

 那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齿痕,咬得很深,还扯下了不少血肉,能隐约看见其下的森然白骨,周边的本是完好的血肉也变得漆黑腐败,显然是有什么可怕的剧毒正顺着伤口在青年体内蔓延。

 再下一秒,青年的左手凭空变出一把匕首,他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将右臂上带毒的血肉剜去。

 纯黑的匕首锋利无比,只一下便将腐烂的血肉剜下,匕身的血线在污血的流淌中变得更加鲜红。

 腐肉离体的瞬间,细密的黑色鳞片覆盖在青年右边的手腕和大臂之上,中间狰狞的伤口处灼起猛烈的火焰。

 血肉在烈火中疯长,将裸露的臂骨遮盖,不等覆盖完全,新生的血肉呈现带毒的黑色。

 青年再次抬手,将带毒的血肉剜去。

 ......

 不知过了多少次,新长的血肉终于不再呈现黑色,青年收回匕首,任由它们在火中生长。

 片刻之间,青年凹陷的右臂恢复如初,白皙光洁到像是从未受伤过。

 他活动几下右臂,而后一个抬腿,侧过身子跨坐在山岩上,问:“看到现在也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不该现在去找他,他要是再咬深一点,毒素渗入骨中,你还打算把整只手都砍了吗?”

 这声音一如那碎片记忆中温和,可又像长辈般带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很显然,这是比临朝国师更为久远的记忆,久远到这记忆里的侯涅生还是青年姿态,是与今日截然不同的模样。

 身体城堡里,黑夜无力地躺在地上,额间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眸的血色也淡了很多。

 明明虚弱到极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当脑海里跟着浮现这画面时,黑夜却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原来真正的你是这副模样啊,确实......挺嚣张,挺......欠打的。”

 他有些庆幸地呢喃道:“我这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啊,侯涅生。”

 这被强行定格的记忆还在继续,青年时期的侯涅生回道:“可我赢了,不是吗?”

 “赢了又如何,他死,你伤,我说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最是愚蠢,你这又是何.....”

 “这就够了不是吗?”青年侯涅生打断了他的话,“凡事皆有利弊,万物皆有取舍,重伤可愈,断肢能接,可命呢,没了就是没了,永远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可能。”

 “至少现在,我没见过任何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死,我活,结局已定,这就够了。”

 “这能力不是给你这么用的,而且你并非无痛无觉之人,又不比儿时那般受限于人,为何就不能学会爱惜自己?”

 “有必须吗?”青年侯涅生反问,“是疼是痛反正是我自己受着,我能受的住不就行了。”

 “......”

 “从小就是这样,你老置喙那么多做什么,某些人家的小娘子都没你管得多,你不觉得你操的心太多了吗?”

 “......”

 “何况连我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目的达到不就够了吗?”

 “......”

 “再说了这天下数不清的人都巴不得我赶紧去死,哪天真扛不住死了,也算随了他们的愿了。”

 “......”

 “所以啊,我顾及那么多做什么,如果挨上一刀可以获得我想要的,那我不介意去阴曹地府门前走上几遭。”

 “......”

 “你怎么不说话了?”青年侯涅生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容变得吊儿郎儿起来,“你明着劝我那么多次都失败了,不会现在正想要不要哄骗我说你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东西,然后让我往后全都用弯弯绕绕的方子来解决问题吧?”

 “......”

 “问你话呢?”青年侯涅生追问道,“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肯定是这样想的,白日想。

 他无力地拉拢着脑袋,却听到久远的自己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话语,平静而残忍,让人支离破碎。

 “不会,我谋人间,你图力量,你我之间利益相交,泾渭分明。”过去的他道,“于我而言,只要你活着不死就够了,至于你是疼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我无需在乎。”

 “那就好。”青年侯涅生笑着回道,“正好哪天我撑不住了,让你换个听话点、可以任你摆布的棋子。”

 ......

 记忆戛然而止,白日疲倦又狼狈地站在原地,他不明白过去的自己为何要说出这般违心的话语。

 肯定是违心的,不然为何现在的他会疼得厉害,仿佛跨越千年的感同身受。

 他魔怔般,反复低语:“我其实是在乎的......”

 萧问远赶到白日旁边,“许明渊,你......”

 白日哑声道:“别再那么做了,我在乎的,我一直都是在乎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萧问远要是反应不过来许明渊这话是对谁说的,他的脑子也算白长了。

 果不其然,天衡府君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