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直上,谨言慎行(第2页)

 赵铭带着一众家丁硬闯进来,赶走了所有观众后,就锁住大门,没放走一个戏园子的人。

 苏谨行问他做什么,赵铭便嗤笑一声,当即命令闯入内院的家丁开始泼油放火。

 苏谨行急了,连忙下台来推搡他,想要阻止这一切。

 就见赵铭一副原本满脸气愤又转而得意的扭曲神情,听他说出一切的原由。

 原来,最初那小有权势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是他派来的,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一开始想要折花的似乎就是那条狗,而后下令的主人出现,装模作样的拦住了它,那个“好心”的主人用润物细无声的手法将这朵花无知无觉的连根拔起。

 然而这朵花却不是任人宰割的娇花,他有为他遮风挡雨的树——虽然这棵树并不茂盛,她也曾被人亲手拔起。

 据赵铭所说,今日让戏园子遭受劫难的,其实是苏谨行自己。

 原来自从苏谨行被关了禁闭,赵铭每回上门都吃闭门羹,被一个戏园子拒之门外,本身就令他气恼,再加上他以为是苏谨行在背后吊着他,便更有种被囊中之物戏耍的气恼。

 ——他本质上就当苏谨行是玩物,毕竟他是有婚约在身的。

 为了报复,他便大肆宣扬本来为了吊着苏谨行而未曾被公布的婚约,结果到了大婚当日苏谨行都没动静——苏谨行当然没动静,他在被关禁闭。

 而且就算不是结婚当日才知道,苏谨行也不会尝试去挽回赵铭,他有自己的骄傲,若不是因赵家权势,他定会选择去报复赵铭。

 结果现在,竟是赵铭先气不过,还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报复。

 是了,他本身就是如此极端自负的人,苏谨行只怪自己当初深陷其中,没能看清。

 大火从内院蔓延至戏台,赵铭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浓烟,让人把无力反抗的苏谨行绑在戏台的椅子上,退出戏园锁上大门。

 这场大火吞没了在高墙内无处可逃的伶人;带他来这世间一趟的母亲、默声支持他的父亲;曾经教他余音绕梁刚柔并进的戏曲师父们;与他探讨画作的戏本子先生……

 最后,是苏谨行最爱的戏台、穿着戏服的他、最后一曲的《状元媒》和那随着四散而逃的听众们传颂出去的新名字——‘苏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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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滔天大火、滚滚浓烟,吞噬了生不逢时的,包括苏谨行在内一众伶人的此生。

 事后,赵家发出声明,这戏园中都是勾引男人的小倌和娼妓,赵铭成了那涉世未深被无辜纠缠的浪子,真相覆灭在封建余毒的权势之下,唯留一片废墟余灰昭示永恒。

 ……

 苏谨行在怀着恨意濒死时的不甘引来了还阳系统,为父母亲人复仇的欲望被判定为“求生欲强烈”,因此被拉入生还世界。

 但他拼命的过游戏场,却始终没能达成复活标准,没法出去复仇,而且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仇人是否还活在阳间,苏谨行便感到愈发迷茫。

 苏谨行在历经个“日夜时”后,于一次凶险的游戏场结识了白木熙,被他所救,也在之后的相处中,因强悍的综合实力与爆发力,被他看重,出言拉拢。

 他也借此从白木熙口中得知了弑乌工会性质,才同意加入弑乌工会冲锋组,参与对金鸟的研究。

 ……

 从‘死亡’后,直到如今,苏谨行还是爱唱《状元媒》,爱得紧,但这一曲的背后,究竟是始终如一的喜爱,还是祭奠?

 为了铭记这份恨意,不让心口那道被时间封痂的伤口愈合,失去痛觉,从而遗忘。

 次次以此曲为钩,剖开血痂,享受疼痛,让早已腐朽的污血渗出,至死方休。

 从凌云直上,到谨言慎行。

 不是退缩,不是妥协,而是长辈给予他的期望和愿景,使他即使葬入尘埃,也有破雾重生的勇气。

 无论是苏谨行,还是苏凌云,一根傲骨永远宁折不弯。

 只是这第二次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延续,就再次被席卷而来的浓烟包裹、粉碎。

 所以,他一定要活着回去,像一只从地狱爬回来讨债索命的恶鬼,将他这条命、将那些长辈亲友的性命,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就是独属于他的,生命的活跃。

 苏谨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压下那翻涌起的情绪,脚步一转,就走进了那家古玩店。

 他精心挑了副山水画,准备回去临摹个几张,再转送给那几个大老粗朋友,让他们违心的夸一夸自己,消遣一下。

 不过,如今他生还世界的交友圈中多了个黎清,或许对方是能欣赏‘名家字画’的细致人。

 思及此,苏谨行才提起兴致,带着这幅随性买来的高价名画,传送回家,准备将这幅画临摹到极致的程度,带去给黎清鉴赏。

 但他没想到的是……

 “谨哥。”

 “谨哥!我们来蹭饭!”

 苏谨行抱着画,愣愣的看着擅自登堂入室的兄妹二人,再看向陶驭梦指的位置,就见厨房案子上堆着的生肉、蔬菜。

 “……你们怎么突然…?”苏谨行换了拖鞋走进屋子,将画放进书房,迟疑的问着。

 但看陶驭梦和陶赋轩坐在沙发上,一副眼巴巴等饭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

 “是熙哥,他发信息说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带妹妹来陪你。”

 陶赋轩耿直的话让陶驭梦直瞪眼,恨铁不成钢的赤脚站在沙发上,戳着哥哥的额角,“哥哥!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我们只是蹭饭!不可以戳破我们的真实目的,伤了谨哥的自尊心!”

 “……小梦,其实你不如不说的。”苏谨行无语的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陶赋轩身边。

 陶赋轩抓住妹妹的手,冷静的将她按下坐在原位,“即使我们这么说,谨哥迟早也能看出来,况且撒谎不是好习惯。”

 陶驭梦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泄气,不甘心的捧着玻璃杯喝水。

 陶赋轩则是转过头,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了大量的各式竹编,一个个整齐排列在茶几上,语气认真,“谨哥,刚刚你没回来时,我编了许多竹编,有喜欢的吗?”

 苏谨行看着这些稀奇古怪却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们,哑然失笑,小心翼翼的捧起一只抱着蜂蜜罐的小熊,细细端详。

 半晌后,垂下眼眸,唇角微勾,还是那朵明艳的‘娇花’,“谢谢,我都喜欢。”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无论是苏凌云还是苏谨行,都有爱他的人,肯在他难过的时候围在他身边,也从不追问那些他不愿讲的。

 苏谨行觉得,其实这就是自己可以永久庆幸的运气了。

 “……谨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苏谨行看向陶赋轩,就正对上他真挚而直白的眼神。

 “我以为你应该是更喜欢狐狸的,但为什么每次在有选择的时候,你大多数都会选择拿起小熊的样式,你喜欢熊吗?”

 苏谨行一愣,这件事情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不过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也算是吧?我确实喜欢狐狸没错,但熊这种生物,凶猛,一些品种也伴有狡诈的特性,所以我也很喜欢熊。”

 “但是,我选择小熊竹编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你做出的小熊看起来都是自然憨厚的,这种直白的单纯能让我感到放松。”

 “就像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说完,苏谨行便继续摆弄着竹编,虽然也时不时戳弄一下茶几上别的小动物,但那只抱着蜂蜜罐的小熊却始终被他攥在手里。

 而陶赋轩看他那副唇角带笑的模样入了神,良久才眨了下眼,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编到一小半的竹编,继续灵活且仔细的编制。

 ‘……原来是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