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章 非好酒不饮(第2页)

  姜梦熊能够翻手镇压两界通道,以灵药当场救活十四。在同样条件下,救一个内府境修士,更难十倍。复生一位神临修士,则是几无可能。

  而救一个刚死的人,和救一个死了很久的人,难度也截然不同。时间越久,越是艰难。

  这些名列奉天、镇国二殿的勋臣,都是当世真人的修为打底。死时天降血雨,

  天地同悲。死后也幽冥绝迹,连真灵都不可能寻到。

  但入殿受祀则不同。

  他们的灵位请入太庙,受齐国社稷世代供奉。

  以国势养之,香火祀之他们的精神、意志、声名,得以长存。哪怕死去多年,烟消云散,仍留存有复生之望!

  所以为什么历代公侯那么注重香火,为什么千年世家那么显赫。拥有存留复生可能的强大老祖,亦是世家底蕴!

  这是国家体制强于宗门的地方之一,受万民香火,而开天地生机当然,那些古老宗门,亦有类似的手段留存,只不似宗国太庙这般普及罢了。

  曹皆一战灭夏,不仅在今日成为大齐顶级勋贵,亦被天子昭许未来。此前无曹姓世家,此后东莱曹氏,已是大齐一等一名门。

  东莱郡也成为齐国唯—一一个拥有两大顶级名门的郡府,

  不过原来的东莱第一名门祁氏,在祁笑分家,夺去夏尸军权之后,却是声势大衰,已经很难跟如今的新贵曹氏相比了.

  整场大祭,随着重玄遵、姜望、曹皆,接连封侯,一步步演至最高潮。

  礼官敲击编钟的乐声,还在高空飘转。

  一场轰轰烈烈的伐夏大战,至此才算正式落下帷幕。

  元凤五十七年春。

  齐国人赢得了他们想要赢得的一切。

  有太多的人,长眠在夏土。

  如鲍伯昭,如欧阳永。

  如重玄遵所部先锋营,如追随重玄遵多年的仲辛,

  如田安平所部郡兵九万众……

  如姜望重玄胜所领得胜营,也战死了两千余人。

  但也有一部分人,就此登上更高的舞台,

  正所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纸上写下了这行诗,又被抹去了。

  元凤五十七年,元月二十四日。

  姜望坐在临窗的书桌前,正在写一封信。

  一封很长的信。

  他要跟姜安安说,关于临淄的春天。他要描述这里的繁华,要夸张他所获得的荣耀,要分享他的一切成功和喜悦而对于他所经历的痛苦和危险,绝口不提。

  整个伐夏战争期间,都没有写信,他赞了很多的话想说他还要跟叶青雨,聊一聊小安安的教育问题,规划安安的修行路线。还要再以神临之后的眼界,帮忙推演云篆神通的种种应用。

  他的心情,是宁静的,笔锋也轻悠悠。

  窗外是枫叶未红的霞山,抬眼可见郁有郁葱葱。

  太庙献礼结束后,他厌倦于各路人士络绎不绝的拜访,也不愿意在觥筹交错的宴请里,虚掷自己宝贵的时光故而躲到了重玄胜的霞山别府来。

  相较于处在繁华闹市的摇光坊,和正在建设中的、更加处于繁华之地的武安侯府,这里要清静得多当然,也是为了躲避一些无意义的纠葛。警如什么朝议大夫的外甥女,什么九卒统帅的千金,什么侍郎之女,什么名门闺秀就连晏抚家的那位温汀兰,也都碍于情面,张罗了几次诗会,有不少她的闺中密友在场一天可怜见,姜望懂什么作诗?

  坐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听得她们文华锦绣,填词唱曲,比追杀尚彦虎那会儿都要疲惫……

  有美妙的丝竹声悠悠传来。

  姜望跟着晃了晃脑袋,笔锋轻快地游走不消说,必又是那位新邻居从宿醉中醒来,开启了这一天的快乐时光。

  大约是为照顾上卿虞礼阳的情感,齐军虽然俘虏了未代夏帝姒成,本该作为重点的献俘仪式,却是草草结束,并没有如何折辱这位大齐安乐伯。

  甚至于他曾经的大夏后宫,他的皇后和几位正妃,也都安然送到他身边。其余人等,则都是遣散了。

  纵观历史上亡国之君,姒成算得上是有个好结局的。

  当然,如当今齐天子这样的雄主,也压根不需要在这位安乐伯身上找什么成就感,换做已经死去多年的夏襄帝还差不多。

  该说不说,毕竟曾是一国天子,富有万里江山。这赏乐的品位,确实是高。

  姜望虽然听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耳感舒服得很。

  借着邻居家的音乐,便这样慢条斯理地写完了信。轻轻一松手,云鹤飞出窗外,直上高天。那轻飘飘的心,也跟着飞上了云巅。

  天晴好时节,适合想安安。

  “不见不见,我谁也不见!“

  耳识捕捉到了这样的哦声。

  一个放纵的、不耐烦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尚带有几分贵气:“来,接着奏乐,接着跳舞!"

  姜望心念一动,起身离开了书房,穿门过院,推开大门。

  果然看到不远处的那栋庭院前,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桃花般的男子。

  曾经的大夏王,现在的齐国上卿。

  曾以桃花仙为号,是大夏第一风流人物。酒后随性作诗一首,便为夏地十三座名山排下座次,使得“它山不及”。

  谱了多少曲,供人来传唱。

  留了多少情,一任起闺怨在第一次齐夏战争后,一扫旧日浪荡,奋发图强。作为夏国神武年代成就的真君,更一度是整个夏国起的希望。

  这样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几乎是夏国极盛时期的一种具象。

  这样的一个人,在安乐伯这里,吃了闭门奠。

  姜望推门的动静,自然被他所察觉。

  他转过身来,似行在风中,使天光摇曳。

  真是花开般的美貌。

  “虞上卿!”姜望很直接地喊道:“能饮一杯无?“

  齐国本无上卿之职,这一个位置是专为虞礼阳而设。

  位极尊荣,实权自是聊胜于无。

  虞礼阳脸上浮现极淡的笑容:“虞某生性奢靡,自来非好酒不饮,非良朋不聚。不知武安侯有什么酒?

  姜望直接侧过半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寻林之‘鹿鸣”!"

  "酒中鹿鸣,当是绝品。人中武安,自是良朋!”虞礼阳朗声一笑,大袖飘飘而来:“这酒喝得!“

  人生多少事,待从头。

  譬如昨日,生死相煎。

  譬如今朝,春日煮酒。

  好时节。

  ps:

  1,食邑:在中国古代,于周时,受封者对食邑有统治权。秦汉以后,只有食税权。笔者在赤心世界里做了贴合超凡世界的细微调整。

  2,“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曹松《己岁二首僖宗广明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