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流放 作品

第52章 玉楼(第2页)

 听到李瑰月自报家门,老太太的圆脸反倒严肃起来。

 瑰月心道:果然要糟了?

 “你是蕲州李刺史府上的小姐?”

 老太太依然一脸严肃。

 破釜沉舟般,李瑰月挺起胸膛,直视玉楼先生,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我乃二房李孟春之嫡女……李之彦是我祖父!”

 一声“李之彦是我祖父”,如忽来清风,吹散时光的尘埃,得见旧事。文玉楼一时又惊又叹。

 “呵呵呵,原来是故人之后来访啊!来来来,快坐下,站着干啥!”

 玉楼先生又笑了起来,她觑着小姑娘,温和地问:“你吓着了?我老人家平时就方才那样子的。都习惯了,一不小心就那样了,你莫怪!”

 玉楼先生停下说话,不甚清亮的眸子陷入了回忆,良久后才说:“他去江南有三十年了吧!当年是因为你的高祖母逝世了,他丁忧回乡的,从此再也没有返回帝都。其实,我挺想知道他的消息,又不好意思特意去打听……后来,就听到他病逝的消息了。你——见过你祖父吗?”

 瑰月低头,亦黯然起来:“小女并不曾有幸见到祖父。我出生时他老人家已经逝世多年了。”

 “哦——呵呵,也幸亏你没有见到他,见到他你就不好找夫婿了,有他珠玉在前,一般男儿你哪里会看上眼!”

 老太太圆圆的脸上尽是追忆:“当年京都有句戏言——一见李郎误终生,不见李朗终身误!”

 李瑰月窘,这话不好接啊。眼前这位据说就是被误了终身的一位吧!

 甩甩头,似是甩去前尘过往,文玉楼岔开话题。

 “你们李家其实最早是西隆人士,乃是关内的豪族,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家谱里有记载。我们这一支是从祖父起才迁居到江南的。”瑰月老实回答。

 “嗯!你祖父说起来其实是个苦命人!出生在锦绣堆里,却长在颠沛流离中 。你高祖母是你高祖父在老年娶的填房,生下你祖父不久,你高祖父就撒手人寰了。他临终将家产一分为三,三个儿子一人一份。因你祖父年幼,你高祖母女流之辈不善经营,他就嘱咐你两个伯祖父代为管理三房财产,待你祖父成年再转交给他。后来,你祖父成年了,你两个伯祖父怕他分薄家产,就污谤你高祖母偷人生子,你祖父并非李家血脉。”

 李瑰月愕然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段旧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文玉楼继续娓娓道来:“你祖父是何等高傲之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污蔑!他就背上你高祖母破出家门,扬言一定要成为人上之人,再回去找这些人算账!”

 自小养尊处优地长大,李瑰月并不知道先辈还有这样的经历,她挪动了下身体,美丽的大眼顾盼流光,其中尽是好奇:“后来呢?后来呢?先生,您能讲讲吗!”

 老太太大约是寂寞久了,突然来了个她喜欢的小姑娘,要听她讲的故事,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后来,他们母子就辗转流浪到了江南。西灵山你知道吧?”老太太问。

 小姑娘不迭点头:“知道知道,我们蕲州的名山,风光很是好呢。先生也去过?”

 老太太神色就莫名起来,黯然道:‘“我哪里去过!我若去过,或许就是我先遇到他了,就……”

 孩子气地拍拍头,老太太继续说:“那时候西灵山上盘踞了一伙土匪,因离惜河近,他们常常劫掠惜河上来往的客人。到承平帝末年,就是你祖父他们到江南的时候,那伙水匪已经颇具规模了。他们啸聚山林,劫掠惜河上商贾、旅人,这一天,就劫到你祖父的头上了。”

 “啥?我祖父不是很厉害?是文武榜眼吗,就这么着,叫水匪劫走了?”

 老太太慈爱地掠了掠瑰月散下的头发,点头附和:“可不是,你祖父厉害着呢!哪里是被水匪劫上山的,是他自己佯装孱弱主动被劫到山上的!”

 “啊——”

 小姑娘张大红艳艳的檀口,惊呼:“我祖父这是傻了吗?”

 “说什么呢!”

 老太太佯装生气地拿眼横她:“你祖父那是有勇有谋!他想替当地百姓除了这一害,假意被掠上山。之后他就找水匪的头领挑战,言道谁输了,就要听凭胜者驱使。”

 小姑娘又撇撇红唇,道:“书生意气,那些水匪如果一拥而上,他能耐通天也不好使!”

 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孙女啊,尽说丧气话!”

 随即,她又落寞下来,低声道:“许是上天的意愿吧,其实水匪是将将换了头领的,新任头领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就是老头领的女儿。这位杨大当家见一个俊逸非凡的少年郎向她挑战,当时就豪爽应了你祖父的请求,一对一决战,败者任胜者驱使。”

 “结果是我祖父赢了,他要求女水匪弃暗投明,从此不再做打家劫舍的匪徒。”李瑰月摇头晃脑地说。

 老太太几分错愕,问:“你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儿吗?”

 李瑰月眯着水眸,狡黠一笑,显得娇俏又灵动:“猜的!我好像偶然一次听谁提起,我们家虎威水军的前身就是水匪。”

 “呵呵呵,是啊,一架打下来,女水匪不敌她自认为文弱的李之彦。你还挺聪明的,不愧是他的后人呢!”

 “先生,后来呢,您细细给我讲讲呗。”李瑰月挽着玉楼先生的胳臂,直撒娇,惹得文玉楼又怜又爱。

 “后来,女水匪分了家当,散了兄弟,让他们各谋生路。她则代你祖父照顾你当时病重的高祖母,好让你祖父可以无忧赴京都赶考。”

 “那——”略犹豫,瑰月知这终是个绕不开的话题,还是问了:“您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因为讨论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