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玘魏安辰 作品

第1章 是以百年身(1)


                 “娘娘,今日是侍寝的日子。”

  跟在身边的雯月给潘倚碧倒茶,隐约担心着自家娘娘,她本该是第一个妃子侍寝的,却再三回禀身体不适,既推脱了每日的请安,也不将皇帝引到宫里来。

  潘倚碧示意雯月将茶杯放置下来,自己手中的画笔放在砚上。“我知道。”

  她看着雯月微笑示意她放心,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画上是一把制作精良的古琴,琴边挂着淡粉的流苏,还有一只翠竹制作的长笛,流苏和古琴一模一样。

  雯月看着贤妃的画作,无奈的摇头,心疼自己的主子,因此话语间故作轻松,不叫她再添愁绪:“小姐画画的手艺最好,合欢琴和相思笛许久未见,倒是惟妙惟肖呢。”

  “何其欢乐,相思情长。只如今,再也听不到只是在想这琴笛合奏。”潘倚碧面容愁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斩尽愁思,她花了很多时间和曾经的自己诀别,竟然也生生的隔断了曾经的情谊。

  那人的温柔眉眼,如今再也不能见到了,他们庭院合奏的场景,他们月下相拥的情意绵绵,她夜夜梦着,夜夜从珍贵的睡梦中醒来,夜夜要沾湿枕畔。

  “娘娘,小姐,也不要无端伤感了。”

  雯月知晓主子从小善良,是最温柔的女子。

  小姐和沈公子的故事从来为人称道,是竹马青梅的情分。

  潘沈两家门当户对,本该是最最合适的一桩姻缘。

  可惜如今一个身在边疆不常回来,一个身在后庭。

  家父说过,既要进宫,就要选择隔断曾经一切的情意绵长。

  “娘娘,沈公子与您不该有任何的瓜葛了。”雯月明白小姐不是一个沉溺于风月的人,在入宫之前她做了很多的准备,但还是难能舍下。

  潘倚碧泛着坚定的光芒,藏不住满心的悲伤和眷恋:“几年如一,永志不变。”

  雯月知道小姐的脾性,她是一个长情之人,她也永远保存着这一份不敢忘的回忆,小姐是个聪慧的人,她知道如何保全一切。雯月轻叹一声,收起茶杯:“碧螺春冷了无味,娘娘,我再去泡一杯来。”

  倚碧卷起画作,出声制止:“茶并未全凉别有一番味道,别换了。这画替我收好吧。”

  “对了小姐,方才皇后娘娘说她过几日要出去了。”

  潘倚碧眼角看她,“我如今在宫里树敌不少,娘娘不见我也是应当。”

  她恍然间回忆起自己在某个时刻见过娘娘的。

  几年前,她随阿则一同去她家赴宴,就碰到了在庭院里踱步的她。

  她满面红光,却是似乎不记得路,便也不恼,一路上赏花扑蝶,粉面含春,笑语盈盈,独自一人便可遗世独立。

  她是多么自信洒脱的女子呢。

  连阿则都曾看过这女子美丽容貌,不禁叹息过。

  “慕家的女子,果然都婉若天人,不过这位慕小姐,又仿佛与别人不一样。

  当时的潘倚碧不免也吃味,毕竟她看到也觉得心神动摇。“那阿则是觉得,我好看,还是慕家小姐好看?”

  沈则回眸看她,微微一笑,如玉温良。

  晃眼的阳光照在他的面容,她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却是能够感受到的无边温暖。

  她当时就不愿意再计较了。

  毕竟阿则,只属于她一人。

  “我明晚去给皇后请安吧。备份大礼,我前几天失约了。”

  太后身上愈发不好了。

  “请了太医没?”魏安辰正在批阅祁江水泛滥的奏章,大臣均上表要修筑大坝,如今却缺乏人才皇帝皱眉一直未展,又有下人来报太后病重,因此语气更加的清冷。

  小夏子唯唯诺诺,“回皇上,太后不肯请。”

  “太后不请就没人去了吗,太后的身体耽搁了岂是一个太医院担待起的?”说话的人是刚刚胜仗归来的沈则,沈则与圣上素来交好,说话也自由些。

  小夏子看到皇帝的皱眉,再看到将军严厉的责问,也不敢不说实话:“回皇上,回将军,太后遣走了所有上前诊脉的太医,念叨着六王爷。”

  魏安辰眉头一挑。

  六王魏玄风是六王拥上皇位,先皇将六王放置绳国。

  六王是不羁世事的潇洒王爷,只是忌惮着太后的宠爱罢了。

  沈则看着皇帝,知他沉默只是在思考,便笑着说道,“皇上,六王三年未回长秋城,又赶上祁江无人主持修筑大坝的事,皇上何不叫王爷回来述职呢?”

  “六年了,是该回来了。”

  魏安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婆娑戒,拟下圣旨叫远客他国的魏玄风回京。

  十日后,六王军马浩荡而归,世人只道皇家轰烈,不知其中道理,也只是轰在一起看热闹。

  魏六王爷风度翩翩,倒不像个王爷。

  他是个随风来去的随性男子,徜徉在天地间,不被世俗烦恼所困。他小魏安辰两岁,先皇子嗣不多,太后膝下诞有魏安辰魏玄风两,还有一位如今才十五岁的公主,魏玄风和公主更加受了太后的宠爱,太子一直另辟居室,自然没有他们两个与太后的关系亲切了。

  魏玄风含笑行走,祁国宫殿年年不变,主人虽易,砖瓦草木都还似从前。

  奉皇上旨意迎六王回宫觐见的小夏子,跟在身边,陪笑道:“王爷数年未归,这宫中倒还如从前?”

  “公公说话亦如从前。”六王本来就欣赏小夏子说话办事。

  小夏子赶忙笑着:“多谢王爷夸奖。”

  “本王听说,皇后还是,慕家人?”

  魏玄风知道这段姻缘,听说慕家被谋反牵连,家道中落。本以为皇兄会收回成命,结果还是迎娶了,善待慕家兄妹。

  魏玄风曾经在家宴上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女子,还是孩童模样便格外的叫人移不开眼,却不敢走近。

  皇兄不喜女色。

  “皇嫂怕是要受苦了。”魏玄风轻叹,才发觉已走到听雨阁门口。

  魏玄风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微笑:“这阁子别有风味。”今日是秋至,恰逢迎来第一场细雨。现在是黄昏时分,凉爽气息更甚,衬托着听雨阁门前的竹群,更为动人。

  小夏子笑着恭迎,“王爷,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魏玄风跨步走进。

  皇帝坐在桌前,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风度翩翩,一个豪情万分,魏玄风认得他们,是慕轩和沈则,他眼底一惊。

  “沈将军回来了?”

  “臣弟久归,皇兄万福。”他摇着扇子,只给君王随意文案,如同曾经。

  却看身侧憋笑的两人。

  魏玄风知晓这不合规矩,愣一愣,还是上前给皇帝行礼:“臣弟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你久别才归,不必拘礼。”魏安辰示意他坐下。

  身边一位婢女恭敬道:“回皇上,已经遣人请过了。”

  “她怎么说?”

  “娘娘说皇上与弟弟相见,自己过来反倒更多不宜。所以......”

  婢女说到这里有些维诺,皇后娘娘从来拒绝,只是苦了下人,以前都是派小夏子公公去的,如今换了人,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魏玄风听着这话,不由看向皇兄,他眉宇蹙了些.

  许是因为皇后太会拒绝人了。

  “这位皇后娘娘,何许人也?”他只见过一面,却不是熟悉的。

  侧头看见慕轩无奈轻轻摇头,面上却全都是宠溺;沈则嘴角泛笑,更让魏玄风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没见过后宫争宠的手段,只是这样的手段,不是一般人随意敢用的。

  皇兄这样冷漠的人,要是女子用了欲迎还拒的手段,肯定会得到更加冷淡的回应。

  但看皇兄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

  许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多想。

  皇兄本不在乎什么。

  只见魏安辰顿了顿,冷冷道:“不肯来,就罢了。”

  魏玄风听此,,挑了挑眉,只慢慢坐定。

  静默以后,侍女们轮番上菜,君臣亲贵,四人关系亲近,皆是欢聚。

  “慕学士,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慕轩举起酒杯,“臣明白皇上所托。”

  他们碰了一杯,慕轩想起那个女子,怔怔不再说话。

  “今日朕召集你们过来,其实还有一事。”

  三个人都做了严肃的样子,摆摆衣襟听皇帝吩咐。

  “朕的皇位未稳,静王谋反虽平,但不知还有多少暗地的阴谋,朕希望你们能够为朕分忧。”

  魏安辰声音压的极低,听雨阁内就剩下慕轩,魏玄风和沈则,还有随侍在侧的小夏子。

  “臣(弟)必当尽心竭力,还请皇上安心。”

  魏安辰眼睛眯起,难得泛笑。“天色已晚,沈将军和学士就先离开吧。”

  沈则和慕轩一同站起,向皇帝六王行礼以后离开。

  “玄风,你的住所还是辰鸢殿。”

  魏玄风微醺,果真是要去母后的。

  “不让我去给皇嫂请安吗,只当是深夜扰了皇嫂休息。”

  魏安辰知晓他素来爱谈笑,便摇摇头不语。

  六王轻愣,许是自己多喝了酒,皇兄竟然一夜里笑了很多次。

  便也笑着道别。

  回去醒酒。

  御花园中,一行人摇着灯火,前头的沈则和慕轩,皆是默默,似在回味方才的君臣尽兴,似乎又是别有心。

  “阿则,我都要成家了。”慕轩神色恍惚。

  慕家和沈家愈发疏远,但私底下慕轩和沈则还是之交。

  一同长大的情分,谁都不舍得放掉。

  沈则心中感慨,诚心祝福:“恭喜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