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65章 第 65 章(第2页)

 商邵蹙起眉心:“应隐,你跟我认识之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知好歹、识时务。”

 “嗯。”应隐用力点一点头,笑得更明媚了些:“人是会变的,日子像流水,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山也被冲平了,石头也被磨圆了。”

 她说得很释然,娱乐圈的拜高踩低,名利场的媚上欺下,婚姻、道德、爱情、忠诚、真挚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曝尸示众,粉丝与资本对人孜孜不倦的规训与改写,还有他说的,“凝视”。

 人是会变的,人怎么能不变呢?怪她心志不坚强。

 商邵没有多问,状似不经意地岔开了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待在娱乐圈了,想干点什么?”

 “我想念书。”应隐不假思索地说:“我跟柯老师聊过好多次呢,他也想念书教书,可是商陆不让,商陆把他绑架在片场。”

 商邵失笑一声。

 “这么一想,柯老师好可怜啊,要不然……”应隐再度抱起手机,离奇地把话题兜了回去:“我还是告诉他吧?”

 “可以吗?”商邵抿了口茶,敛去唇边笑意。

 “可以,我想告诉。”应隐注视着他:“我现在可以告诉了,是吗?”

 她墙角的那一枚脆弱生发摇摇欲坠的野春,确实长大了,开了花,也许结果。

 “嗯。”

 应隐当场给柯屿发微信。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字时心情十分郑重,手指却微微颤抖。

 应隐:「小岛哥哥,我要认真告诉你一件事。」

 柯屿正在加德满都的机场候机。加德满都机场跟它的城市一样陈旧、喧闹,即使是头等舱候机厅也一样。他跟商陆并排坐着,头枕着他肩膀,言简意赅地回复应隐:「说。」

 应隐:「我谈恋爱了,男朋友是商邵。」

 飞快地添一句:「别告诉商陆!告诉了跟你绝交!」

 柯屿沉默地把这两句话看了五秒钟,吐出沉稳的两个字:“我操。”

 他唰地一下从商陆身边坐直了。

 商陆正在补觉,听到柯屿难得的骂脏,他掀开眼皮:“怎么?”

 “……没什么。”柯屿面不改色,手机捏得死紧。

 “你好像受了惊吓。”商陆语气平板地戳穿了他。

 柯屿心想,我确实受了惊吓。

 “啧。”商陆也不睡了,双臂环胸满脸不耐烦:“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大哥是不是跟谢淼淼。”

 柯屿:“……”

 很好,他现在不仅受了惊吓,同时还很痛苦。

 “不然……”他不动声色,“你直接问你大哥呢?”

 “他要是会直接说,上次也就说了,他这人就这样。”商陆凝眉思索一阵:“程橙吗?可是她四十几了!大哥喜欢这样的?也不是不可以……”

 柯屿一声不敢吭。

 “我知道了!”商陆握手成拳,在另一掌上击了一下,“是瑞塔!”

 柯屿:“……”

 本来一口气都提到胸口了,现在又给不上不下地憋了回去。

 商陆笃定非常,冷笑一声:“首先,瑞塔是我纪录片的女主角,其次,瑞塔是世界帆船女王,大哥也是喜欢船跟海的,所以有共同语言,唯一的问题是,瑞塔以前喜欢过我……难怪商檠业那天会用那种语气质问我。我可以理解了。se。”

 柯屿:“……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

 商陆重又闭上眼,坐倒回椅背上,高冷道:“无所谓,不猜了,反正总会见面的。”

 趁他睡着,柯屿未雨绸缪:「你们最近有见亲朋好友的计划吗?」

 其实按商邵的计划,新年期间是要带应隐和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吃饭的,但应隐之前每年元旦都有通告和晚会,今年难得空了,早就答应了应帆要陪她过节,因此过了两天,在十二月底时,就从香港径自回了平市。

 商邵亲自送她,港·3到了应帆那栋老别墅外,在鸡蛋花的斑驳树影间停下了。

 他解了锁,但不舍得放人:“真的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不要,”应隐口罩半勾,声音闷闷软软地撒娇,“我妈妈很烦的,会问你好久。”

 “不是普通朋友吗?有什么好问的?”商邵明知故问。

 “我走了。”她说着就要推门下车,被商邵拦腰按回怀里:“后天就进组,面也见不上了,就这么算了?”

 “只进组一两周而已。”应隐浑身发热。

 商邵垂着眼,静望她一阵,深深地吻上去。

 “告诉我,你会想我。”他叹息着,鼻尖嗅着她脖颈甜香。

 不知道是命令,还是恳求,亦或者企盼。

 这句话总该是她先问的,她先想的,怎么反成他先开口?

 应隐双手紧紧环住他肩颈,不说话,只一个劲把自己的身体往他手底下、往他怀里送。

 ·

 香港深水湾。

 小报的几篇报道写得有鼻子有眼,配的图虽然很模糊,但确实可以看得清是商邵。女人的脸蒙着口罩难以辨认,在记者在文字里确凿无疑地说,是内地影星应隐。

 在报道里,商邵不仅送了她一场维多利亚港的烟花,还在深夜陪她在私人影院看电影、压马路、买花买金鱼。

 “开的什么价。”

 升叔便将对方开口要的价报了上来。

 一千万,商檠业指尖夹烟:“你去吧,警告他们,如果这些东西在市面上出现任何痕迹,我都只找他们算账。”

 升叔一走,书房又只剩了他一人。

 烟雾迷漫得厉害,商檠业掸了掸烟灰,看着桌面上的报告。

 一个有自杀史的女人。

 他掐灭烟起身,来到露台外,两手撑上栏杆,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

 一个豪门的主要家庭成员,是不可以出现自杀事件的,从气运上来说有损,从对外形象上来说,更是万劫不复的灾难。尤其当这个成员是一个家族的主母,更是一个社会巨星名流之时。

 如果她再次病发,在嫁进商家后自杀,社会舆论会是什么样?

 谁管她是有病史,谁管她早就有双相情感障碍,谁管她是出不了戏也好、厌倦活着也好?

 人们只会说,她受不了门第的压迫,她过得不幸福,他丈夫家暴、出轨、性无能、变态,她孤掌难鸣只是傀儡,她看了太多肮脏的不能与人言说的丑事。

 乃至于,她真的是自杀吗?难道不是离奇死亡?被人谋杀?家暴致死?而被他们的权势富贵压了下去?

 这些猜测,会像乌云一样如影随形,永不消散。

 人们丝毫也不会在意,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此时此刻又会在这些流言蜚语下遭受什么深刻的二次痛苦。

 商檠业握紧了栏杆,夜色下,一贯冷肃的面容浮现深深的迟疑和自嘲。

 在成为一个家族的当权人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父亲。他知道商邵的个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放任他走进那个痛失己爱的漩涡里。

 他走不出的,余下这辈子都走不出。

 可是,维港的烟花。

 他爱她。

 他这个不孝子,永远爱不对豪门该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