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117章 第 117 章


    粤港澳的豪门望族们, 没一个不迷信。或者说,不止豪门望族,上至进出账几千万的富商们,下至洗码的叠码仔、开肠粉铺的小老板们, 做生意的、不做生意的, 都信风水、信吉兆、信彩头与忌讳。



    应帆第一次被邀请到深水湾做客, 只管吃喝逛花园, 下午, 数个奢牌的十几名sales西装革履戴白手套, 开着benz,提着数十个纸袋过来。



    应帆第一次这样购物。她买件爱马仕要配百万的货, 不知道对另一部份人来说, 只要进店必有闭店待遇,或者干脆不必亲临,一通电话打过去, sales就把那些货品菜篮子般拎过来。



    不过, 应帆到底也见过世面,因此虽然内心惊喜惊惶震撼兼而有之, 面上还是很淡然。她心里总想,得给隐隐守住面子,不能给隐隐丢脸,否则将来她被婆家看不起。



    但温有宜的措辞得体又亲热, 说,“家姐,我们一起来挑一挑婚礼那天穿的裙子。他们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的,我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家姐”往往是叫家里亲姊妹的,温有宜用这样亲谦的称呼, 应帆第一次听到时,第一反应就是推辞谦让,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显小家子气,便坦然地承受了下来。听了一上午,也渐渐习惯了。



    应帆便被那些高级光鲜的sales们,妥帖周到地侍候了一下午,鞋呀,裙子呀,套装呀,珠宝呀,包包呀。



    他们甚至帮她盘发、给她发型的搭配建议,将珍珠链子在她领口缠绕一圈又一圈,耐心调整着微微一毫米的差异,举手投足间,满是香风,动作柔得比按摩推拿更令人舒适,令人骨头逢里渗出慵懒。



    这当中有几家店,应帆是刚去逛过的——她花钱要比应隐舍得些,但今天试过的许多款式她并未在陈列中见到。但她当然也不会问为什么上次在店里没见到,虽然sales一定会给她严谨客气的回答,但这种问题实在是自暴其短、自讨没趣。



    第二次受邀去香港,是看房子。



    仍然是温有宜作陪,将香港的大平层、山顶海湾间的别墅花园,都看了数间,无一不是视野开阔、花香袅袅、物业严密。



    温有宜挽着她的手,说着:“虽然隐隐和阿邵如今在内地生活,但以后工作调动,少不了回港的时候。香港与平市比起来,小是小了些,但也有舒适的地方。有了房子,家姐想隐隐时,随时都能陪着她。”



    应帆在平市的院子别墅没什么视野可讲,因此便在香港选了处视野很高的,望海,两百多平。温有宜签单,房子落在应帆户下,从法律上赠予她。



    回了宁市,也是同样。其实平宁二市往来十分便利,应帆确实没想过在宁市置业。但温有宜如此周到,她推拒不了。



    这两桩物业资金不菲,应帆心里快肉跳起来。



    直到第三回见面时,温有宜才提了八字一事。



    老香港人对婚礼讲究,要双方父母约晤了,面对面坐下来好好商量细节。在婚礼前,还有一系列的功夫要下,譬如过文定,过大礼,送礼饼茶叶,派饼,上头。诸礼需偶数,好事成双,凡事挑吉时,利利是是。



    让大师合一合一双新人的生辰八字,几乎是老派湾区人的必经流程,文定、大礼、上头的时辰,乃至婚礼当天何时迎亲、出门前往礼堂等等,都要由此推算来。



    应帆把带有确切出生时间的出生证明拍给了温有宜后,一个念头忽然滑过了脑中:万一八字不合怎么办?



    应隐接着电话,听了她这一问,噗嗤一声笑出来。



    应帆立刻警觉:“你笑什么?他在不在你身边?”



    应隐乖乖地应:“不在,身边只有俊仪。”



    她刚去栗山公司看了《雪融化是青》的样片,现如今正在回程路上。



    是有一些大明星,譬如成名已久的影帝、登顶多年的常青树巨星们,因为吃够了合作片里被用来抬轿、一剪没的苦,在签约时,便会在合同里争取到最终剪辑权。但显然,面对栗山这样的大导,没人能有这样的特殊待遇。他邀应隐来看样片,当然不是征询她的剪辑意见,而是请她先行欣赏。有两处收音有微弱瑕疵的,再三审度后,请她重新配了一遍音。



    出了那间黑黑的剪辑工作室,俊仪蓦地打了个冷战,搓搓短袖下的胳膊。



    缇文也在场。



    三个女孩子谁也没说话,只默默地沿着走廊往外走,进了电梯了,缇文才冷不丁开口:“我觉得可以。”



    她虽然说的没头没尾的,但谁都懂。



    俊仪听到她说了,像是忽然回了魂,刷地流下两行眼泪,紧抿的唇抽动了两下,伏到缇文肩上哇哇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应隐被她唬了一跳。



    “雪青、雪青,太惨了……”俊仪抽噎不停,捂着心口:“我、我心绞痛,呜呜……那个画面……”



    一想起尹雪青穿着婚纱、独自走到雪原深处伏躺下的画面,俊仪就觉得喘不上气,眼泪汹涌。



    应隐和缇文只得去安慰她,既手忙脚乱又哭笑不得,又是拍肩膀又是递纸巾。俊仪泪眼汪汪地一擤鼻涕,看向应隐:“你不难过?”



    应隐坦诚道:“有一点。”



    “你不入戏?”俊仪抽嗒道。



    “演完了,我是用观众的眼光去看的,”应隐抿起唇,温柔而缓声地说:“我已经不在那里面了。”



    缇文还得回香港处理公务,三人便在停车场分开。



    “婚礼和登记结婚的日子是不是该选定了?”分别前,她笑着揶揄。



    “还不急呢。”应隐面皮一紧。



    虽然已经偷偷在小教堂办过了一场,但她还是个脸皮薄的新娘子,提起结婚诸事,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



    “什么时候试婚纱?”缇文凑热闹:“记得叫我。我跟你讲,阿姨一定会给你预备全世界最美丽的婚纱,到时候让表哥眼睛都不会眨。”



    应隐抿咬了下唇,脸上漾开笑意。想到英国那一间教堂,光的尽头,商邵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她忍不住凑到缇文耳边,小声扬着唇说:“他说我漂亮得像一个梦。”



    缇文猛烈咳嗽一声,捂着心口说“h my gsh,h my gsh”,俊仪眼泪还没流干,便紧追着问:“什么什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应隐睨她一眼:“怕破坏你对尹雪青悲剧美学的体验感。”



    俊仪自闭道:“这是老板和老板的悄悄话吗?”



    应隐败给她,只好那句话又复述了一遍,俊仪瞪大眼睛,脸红红不可思议道:“商先生这么会讲情话!”



    直到上车后,她还是如遭雷击般的状态。商邵给应隐安排了随叫随到的专职司机,俊仪再也不用开车了,便陪应隐坐在后排。她想东想西的,听到应隐跟应帆打电话,不自觉竖起注意力。



    应帆问:“要是八字不合或者犯冲,婚约是不是会取消?”



    应隐掌着手机,笑着轻叹一声气:“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