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正堂。



    上坐一位薄柿色交领长衣的老人家，左腰佩着一块白玉压襟，发须皆白，瞧着不见高官的威势，反而只像一位慈和师长。



    余老太太携着余妍然和老太太笑谈。



    申弘和王大娘子自然在下首陪坐。



    “学生见过余太师。”



    今日有外客在，便不按长幼顺序一一上前，而是按照尊卑嫡庶。



    长曜自然最先拜见，恭敬行了揖礼。



    余老太师笑着受了半礼，扶起了他，又受了小辈们的请安礼，这才坐下，对着老太太道：“申家果然是中兴之地，我瞧着儿孙们个个都是好的。”



    “哪当得起老太师这般夸赞，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通了些礼仪罢了。比起你家妍然的乖巧伶俐，我这几位姑娘们都黯然失色了。”



    老太太自然是谦虚的词，要论容貌，姑娘们各有各的风姿，但墨兰娇艳妩媚，又有一股熟读歌赋的自信雅致，与之相比，反倒在场女子都稍逊一筹了。



    余老太师不再言语，啜饮一口茶水，又和老太太谈起茶叶瓜片的话。



    小辈们也不拘泥于正堂，各自聚到一起。



    姑娘们隔着屏风到后堂去说体己话。



    长曜坐在下首陪着余老太师，见长枫悄悄绕过众人，要从后头溜走。



    长曜不禁想站起来，正要过去询问，长柏先开口问长枫去哪。



    “二哥，樊楼今日有个诗会，我去领教领教。”



    “近日是年关，哪来的什么诗会，老实说，到底去哪！”



    “这，这我去看看顾二哥，许久未见了，他回来也不和咱们说一声，我想着过去瞧瞧。”



    长曜脸色不变，一面笑着看长辈们说笑，一面听长枫的话。



    “也好，你先等着，待陪过余老太师用饭后，咱们一起去。”



    长曜听到这里便又坐回原位，不再关注他们的事。



    好言难劝人相交。



    顾烨替杨无端鸣不平，话已经传到父皇耳朵里，他科举无望了，恐怕连继承侯位也是不能，这辈子没有从龙之功，恐怕只能从母家产业，当商贾过活，哪还有前途可言。



    至于杨无端，此人流连青楼楚馆之地，屡次科举不中，说出“中举不如寄情花楼快活”这样的话，惹得父皇发怒，此生不许他再考。



    顾烨少年时听了此事，却说他不中便不中，官家何必赶尽杀绝，失了天子气度。



    顾烨的大哥将此事禀告了父皇，当时长曜在场听了都不禁感叹顾烨的大胆。



    果不其然，父皇大怒之下，又听说这个顾烨和杨无端一般是烟花之地的常客，就让顾烨和杨无端一样，年过半百再来考试！



    当然，此事还未传出去，恐怕目前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不过主考自然知道此事，已经私下认定顾烨不必来考了。



    至于侯位，要想继承就得上书禀明皇家，顾烨如此对父皇不敬，太子哥哥知道了，无论出于孝道还是天家颜面，这侯位即便顾大公子病逝也有顾三公子在，轮不到顾二的。



    他这二哥与顾烨相交，时日久了，或许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官场前程。



    长曜垂下眼睑，不再去想二哥与顾烨的事，专心听着余老太师的言语。



    另一边，余妍然笑着与明兰打闹，她们都是幼时失母的人，聚在一起不免同病相怜。



    余妍然性格偏软弱无主见，申明兰看着懦弱，心里却主意大，聚在一起倒是互补，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



    余妍然扔了锦帕盖住明兰的脸，明兰哈哈笑着从帕子后探头，是她身上少见的明媚阳光。



    齐恒忍不住看了又看，不为板着脸，往右挪了两步挡住齐恒。



    墨兰远远坐着，看见这一幕，心里那隐晦的期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她自嘲一笑，也转过头陪着老太太她们说话，再不回首。



    余妍然玩闹了一会，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往外看去，只见那人的剪影透过屏风，睫毛根根分明，鼻子高挺，唇印饱满，像是在微微笑着，不需多想，她就能在脑海中立刻浮现那人笑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