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宴 作品

第 156 章(第2页)

 


    姜月第一次参加全国选拔赛之前,半夜手都在抖,好几次差点脱环,教练骂也不是安慰也不是,愁得半夜坐在椅子上叹气。
 


    依他看,姜月是这十几年他带过最有天赋的孩子,稳定性与协调性都是一流,要是顺利的话,这次入选,一定能发光发热,走上更广阔的舞台,她要是折在紧张上,那太可惜了。
 


    但焦虑也没办法,他让姜月自己跑了几圈冷静冷静,准备选拔赛。
 


    家属不允许陪同,即便聂照在附近开了间酒店,也只能和她打视频电话。
 


    姜月难得把她那中二病的冷酷表情卸下来,眼睛红红地说她紧张。
 


    快要成年的小孩有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聂照袒露过自己的心声。
 


    “二哥,你第一次演戏紧不紧张”她问。
 


    聂照想了想“不紧张,但是第一次竞争最佳男配奖项的时候紧张,第一次和全世界的演员一起竞争一个角色的时候紧张,人往往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紧张,从而导致失败。
 


    紧张说明迈出这一步就是成功。”
 


    姜月掖着被子“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教练那么看好我,还有很多人,都那么相信我,这次竞争的对象特别优秀,我要是选不上,会不会有人笑我,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强”
 


    她絮絮叨叨还没说完,就到了收手机该睡觉的时候。
 


    “好,”聂照仰躺在床头,比了
 


    个ok的手势,“本来大家没这个计划的,你要是非这么期待,如果落选了,我就带着所有人,轮流贴在你耳边笑个二天二夜,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姜月抱着手机懵了,不对,他应该安慰自己才对。
 


    聂照叹气“没谁会嘲笑你,你的人生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奋勇直追,比所有人都勇敢努力了。要我给你念点心灵鸡汤安慰下吗”
 


    他翻了翻手机,推推平光眼镜,点开保存的df,清好嗓子,朗声诵读“已经身在谷底,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这句喜欢吗不喜欢还有下一句,我找找,特意给你存的。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
 


    明天的你,会感谢今天努力拼搏的自己
 


    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
 


    土,好土,姜月手机被抽走了都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让人羞愤欲死的鸡汤语录,她一哆嗦,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直到第二天早上洗漱,脑海里还回荡着聂照一本正经念的鸡汤,她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才把声音驱赶走。
 


    “如果你看到前面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背后有阳光”
 


    “再烦,也别忘微笑;再苦,也别忘坚持;再累,也要爱自己”
 


    姜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赛场的,教练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欣喜若狂,恨不得把她吃紧肚子里“哎呀,哎呀你这昨晚怎么调整的状态,想开了今天状态太棒了”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看计分板,第一。
 


    “第一来源于汗水的辛勤浇灌”
 


    姜月又是一哆嗦,恨不得把脑子挖出去,她比赛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和这些土味鸡汤对抗,抽箭,射箭,完全凭借本能,原本预想的紧张反倒荡然无存。
 


    姜月大概未来几个月,都不想看见聂照了。
 


    她比正常的学生晚升学两年,所以凭借奖牌和荣誉被a大录取的时候,已经二十岁。姜月前几年跟发育迟缓了一样愣是没长高,过了十八岁才开始猛猛往上蹿,蹿到了一米七,站聂照身边正好能到他肩膀。
 


    未来几年无论是训练还是读书都在京市,聂照这边的房子退租,跟她一起搬去那边,工作重心也转移过去了。
 


    杰尼叼了烟倚在门边,他如愿以偿成为梦中的金牌经纪人,不过梦想和现实有所区别,他这些年熬夜秃头发福,早就没有当年的潇洒“人家正常孩子上大学,家长也没有跟着过去的,你怎么走哪儿跟哪儿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精神科医生,看看你是不是有分离焦虑。
 


    我记得之前也有导演说“他回忆了下,“你像条被强制离家的狗,超过一定时间就会焦躁不安,得放你回去待两天。你说以后她要是结了婚,你要不要搬进去一起住到时候买张大床你睡俩人中间”
 


    聂照搬着箱子,心中怎样像猫踩了尾巴一般,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狠狠踩在杰尼脚上“你很闲吗”
 


    杰尼倒吸冷气,烟呛入肺部
 


    ,猛烈咳嗽过后“不闲,忙得要死,但这不是得送送你嘛。”
 


    东西其实不如到那里现买来得方便,不过这些年一起照过的合照,录过的碟带,还有喜欢的映带都要捎上。
 


    但据杰尼这么一说,聂照更焦虑了,想到姜月有一天要离开他,四周氧气似乎都变得稀薄。
 


    姜月大学之后在家住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一周有可能有一天,有时候和同学在一起,连一天都没有。
 


    她但凡间隔七天不回家,电话绝对会被聂照打爆,姜月就得回家待一天。
 


    后来姜月摸出规律,但凡有时间,就会回家陪他,他似乎是个年轻的空巢老人,盼望着孩子归家。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她收到了人生的第二封情书,朋友起哄,对方人品相貌都很好,可以试试,姜月才惊觉,好像这么多年,聂照的感情经历都是一片空白。
 


    他忙着赚钱,还要照顾她,似乎早就把感情问题置之度外了。
 


    可是如果细想,他们中间要多出来一个人,分走聂照对她全心全意的关注,她愿意吗
 


    浅浅一想,姜月就浑身冷汗,她不愿意。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姜月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乍一想,却也知道,她对聂照的感情,似乎有些过界了。
 


    “姜月,你怎么看啊,给个话啊,要不要同意。”朋友还在揶揄她。
 


    姜月匆匆站起身“我先回家了。”
 


    她撂下话跑出学校,打了个计程车。
 


    坐在车上,她拉扯着裙子上的挂件,往深处思考方才的问题。
 


    喜欢二哥,和他拥抱呢
 


    喜欢。
 


    和他亲吻呢
 


    姜月脸唰的一下红了,低头捂住,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聂照猜到她今天大概会回来,正在厨房看两款牛排,他看了半天,和她说“这两个牌子一样,重量一样,部位一样,养殖场一样,但是价格不一样,我前几天路过超市就好奇哪儿不一样了,你一会儿尝尝。”
 


    姜月放下包,支支吾吾点头,不敢看他。
 


    聂照问“怎么从学校跑回来的脸这么红。”
 


    姜月想起刚才的旖旎想法,脸更红了,后退两步。
 


    但她更想得到一个答案,抿了抿唇,道“二哥,今天有人向我表白了。”
 


    她观察着聂照的表情,果然见他嘴角垂下去了。
 


    “你说我要不要同意”她接着问。
 


    聂照还是问出同样的问题“你喜欢他吗”
 


    姜月撒了谎“喜欢。”
 


    聂照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姜月会笑吟吟走过来和他说二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为这个场景预演过无数遍,今日终于正式开机。
 


    “恭喜啊,那当然要在一起,难得你有喜欢的人,我真为你高兴,今晚刚好可以庆祝一下。”
 


    演员的职业素养让姜月
 


    难以辨别他话中情绪的真伪,她有些许沮丧,但还是不死心,“那二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聂照背过身处理食材,语气轻快,回答照旧“当然没有,这世上能配得上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哦,”姜月闷闷的,半真半假勇敢问,“那你不喜欢我吗”
 


    聂照持刀的手一歪,险些切掉手指,他的心脏像被抛到半空,又狠狠扯下来,失重感让他头晕眼花,他静默许久飞快说“别开这种玩笑,我不能喜欢你。”
 


    姜月没再说话。
 


    聂照说要给她庆祝,当晚就真的开了瓶红酒,两个人都有些微醺,坐在沙发上看暖春,姜月看了八百遍了,每次还在痛哭流涕。
 


    他开始还精神,给她不断递纸,后来酒劲儿上头,仰在沙发上半睡半夜,女主和她爷爷的哭声简直是最好的催眠曲,也弄得他想哭。
 


    他想起白天姜月的话,心脏酸涩,她问自己喜不喜欢她。
 


    当然喜欢的,但是不能表露。
 


    这个社会的道德感远比那个世界更强烈,他也被同化了。
 


    姜月还小,分不清这种喜欢还是那种喜欢。
 


    她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像喜欢家人,喜欢哥哥那样。
 


    他但凡表露出一点男女的情爱,她必定就分不清了,只要稍加引诱,就会被他牵着走,她六神无主,怎么样都由着他来。
 


    每日都有一个声音在诱惑聂照,为他描绘美好的蓝图。
 


    但不能这么做,姜月是他养大的,她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她该高高兴兴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他不能骗她,不能仗着她什么都听他的就欺负她。
 


    姜月擦擦眼泪,瞥向聂照,他上半身仰躺在沙发背上,穿着一件浅色的柔软毛衫,发丝顺滑地向下垂落,眸微微阖着,薄唇轻抿,眉心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凸起的喉结脆弱而性感,显得秀色可餐。
 


    指间的戒指还是她送的,他一直戴到现在。
 


    酒壮怂人胆,姜月此刻想不到如果被他抓到了,后果会如何,他们的关系会如何,她只是头脑一热的,鼓起勇气,贴了上去,把吻轻轻落在他唇上。
 


    吻过后,她确定,自己是喜欢聂照的,等他醒来,她要表白。
 


    是先说喜欢呢,还是先说要和他在一起呢
 


    聂照根本没睡,温热的吻和少女的馨香一触即分,他内心经历了场山崩海啸,星辰斗转,沧海桑田都在这个瞬间历经,但表现出来,不过是他睫毛微颤,像翩跹欲飞的蝶。
 


    他的思绪纷乱,按捺呼之欲出的悸动,把它归于平静,当作从未发生,或只是她喝醉了偶然越轨。
 


    以前不是没有亲过他,这次她喝多了,不小心亲错了位置。
 


    姜月到底心虚,看到聂照唇上一抹红,是自己的唇膏,她悄悄抬手,将它抹掉。
 


    聂照这次难以接着装睡,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眼睛。
 


    “去睡觉吧,天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