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华，行秋的字，可能不太好。”

　　看着白纸上那歪歪扭扭，甚至有些难以分辨的字迹，慕北都忍不住替行秋脸红。

　　“书法啊……我也许久没有写过了。”华却只是喃喃自语。

　　“那位小少爷性子洒脱，不拘一格，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的身上没有太多商人的特质，反而更像是……一位侠客。”

　　“这个我倒是清楚，行秋他好像是一个门派的弟子，似乎是叫古华派。”慕北笑了笑。

　　“当时我在盗宝团里跟他遇见的时候，按照他的说法，他就是路闻不平，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

　　“难能可贵。”

　　华轻轻捻起一张白纸，铺在自己面前，拾起旁边的毛笔，动作略显生涩地沾了沾墨。

　　“华，你这是要？”

　　“很久以前，我父亲曾经教过我书法，辅以武学，有益修身养性。”

　　华低声呢喃，抬笔，却悬而未落。

　　“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在武馆里习武、修文，是我用来解闷的方式。”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帮了我许多。”

　　少女蓦然提笔，墨渍在洁白的纸上晕开，如银钩弯月般的笔划力透纸背。

　　“虽是同龄人，但她教会了我如何与人相处，教会了我朋友二字的真谛。”

　　“可谓良师益友。”

　　她抬手挥毫，落成一个“拂”字。

　　慕北听得出神，下意识询问道:“那她后来呢，跟你一起去了那个名叫逐火之蛾的地方吗？”

　　华沉默了片刻。

　　“没有。”

　　“那场灾难来得太快，我与她在日前分别，异变突起时，我正在机场准备离开那座城市。”

　　“我想去救她。”

　　“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华笔锋微顿，“袖”字的最后一笔压得极重。

　　“我本该跟她一同死去，是我的队长救了我。”

　　“她将我带去那个地方，成为了一名战士。”

　　华眉眼微垂，眼底氤氲着追忆。

　　“我的队长，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

　　“她将我从那片内心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我至今忘不掉她的那句话。”

　　“她说:‘过去，给我彻底忘掉……未来，给我牢牢攥紧了。’”

　　少女极其缓慢地，在纸上写出一个“拨”字。

　　“可惜，我没做到。”

　　“我没抓住她的未来，也没攥紧自己的未来。”

　　慕北眼睁睁地看着她落下第四字，那是一个“云”字，墨渍很轻，仿佛不沾寸力，唯有笔尖微微掠过。

　　“陌生的世界，我存在的意义，这里……我的未来，属于我的那片天……”望着眼前的纸张，那四字之后，本该还有一字，但少女执笔对准白纸，却久久僵滞在半空，指尖微颤，最后，将笔轻轻放下。

　　可就在这时，慕北突然将身体的控制权取回。

　　“慕北小姐？！”

　　“华，我答应过你的，会帮你找到你存在于此间的意义。”

　　慕北毫不犹豫提起她放下的笔。

　　“或许我比不上你那位挚友，比不上你那位队长，但在这里，你的天空，我会

　　为你寻来。”

　　她缓缓落定一个“天”字。

　　比起那风格迥异、笔锋鲜明的四字，最后的天字显得普普通通，但华的目光，却落在那天字之上，许久未能挪动半分。

　　

　　

　　

　　“呼，总算是搞定我老爹了，慕姑娘，你在做什么……啊？！”

　　就在这时，行秋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看到少女站在桌前，他突然瞪大了双眼，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慕姑娘，这是个误会，这些字只是我随便写着玩的，根本没有认真，你可千万别……”

　　行秋愣住了。

　　他突然看到了少女面前的那张纸。

　　“慕姑娘，这是……你刚刚写的？”

　　“『拂袖拨云天』？”

　　“拂字柔和，袖字深沉，拨字……重似千钧，云字却飘若柳絮。”

　　“最后的天字更是返璞归真，圆润完满。”

　　“想不到慕姑娘年纪轻轻，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才华横溢，当真是女中豪杰。”

　　慕北原本还沉浸在气氛里，被行秋一句返璞归真说得直接破了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本姑娘再怎么返璞归真，也比你这鬼画符强！”

　　“诶？”行秋惊呆了，他都绞尽脑汁夸赞了一番，为什么还会挨骂？

　　这位慕姑娘的心思，可真是难懂。

　　“心，要静。”

　　“手随心动，字随笔落。”

　　“没有写不好的字，只有不用心的人。”

　　庭前廊道下，穿着长衫的中年人站在窗边，安静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少女的声线格外清朗，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