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 金黄稻浪


    面对老太太的问话, 小黄牛又点了点头。但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却是直盯着青菜地。



    当然,时千馋也不会真这样。



    他会选择顶开陈牛,就像一开始饿疯了一样, 自食其力。



    这是在搞迷雾阵, 免得真吓着老太太。



    心眼简单、单纯些的生物, 总是更能让人放下心防。



    在这点上, 时千有着天然的外貌优势,卖萌他已经很熟练了。



    虽然他两三百斤, 但他现在又是一岁幼崽了,卖萌卖得毫无负担。



    张佩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激动起来, 一动拐杖,朝着牛棚靠近。



    时千大大的眼睛, 也看到老太太眼中暗涌的神采, 好像暗夜里燃起的焰火。



    时千面露疑惑:“哞哞?”



    怎么了?



    就老太太的淡定模样, 方才发现他的不对劲,也没有这么激动。



    陈牛也觉得奇怪, 心中不解, 为什么他奶奶还朝着牛棚跑过来。



    他弯腰,伸手轻轻一拍小黄牛的屁股,是催促小黄牛出去的意思。



    时千:?



    时千赶紧往前两步,免得屁股再被拍。



    走出牛棚时,尾巴一甩, 抽在陈牛的手上。



    张佩月到了小黄牛面前,低头期待地问道:“你、你还记得什么吗?”



    时千还是没太听懂。



    老太太这是希望他记得什么?或者是说,“它”应该记得一些什么?



    “哞哞~”



    时千糊涂地叫一声, 跨步出去啃青菜去,稳健地维持贪吃小牛的牛设。



    咔嚓的吃菜声响起,让兴奋的张佩月冷静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吃青菜的小牛,目光落在小黄牛单纯满足的脸上。



    陈牛摸摸心口:“奶,你刚刚那话吓我一跳,我看可能牵牛花就是碰巧学会了点头?”



    时千心里挣扎了下。



    第一次试探,可以假装是碰巧学会点头,再来一次可就难回头了。



    但老太太态度的变化,好像又预示可以趁机再进一步。



    正合他意。



    于是时千再次大胆地摇头:“哞哞。”



    可不是碰巧。



    陈牛:!



    因为紧张,瞪大眼的陈牛下意识憋住气。



    张佩月拄拐回过身,看着只吃了一棵菜就懂事不吃,站着回味的小黄牛。



    她抬起拐杖,指指小牛:“拉到堂屋去。”



    陈家虽然是村里的外姓人,却也在本地住了很久。房子经过几代人的积累,虽然破旧,但各种功能的屋子都齐全,堂屋就是这个地方客厅的称呼。



    家里人口少,挣的工分便少,前些年还总欠生产队的钱和工分,全靠着老太太东挪西凑想办法。这几年陈牛长大了,干活厉害,这才补上亏空。



    因此整个陈家,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一座老房子。



    话落,张佩月先一步往堂屋回去。



    “好。”陈牛习惯性地应下。



    他想去拉牛,又有些迟疑。



    时千看陈牛一眼,快一步跟上老太太。



    不快点,八成又要被陈牛这家伙拍屁股了。



    可恶。



    招手和招呼一声都不会吗?



    陈牛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牛嫌弃了,但他心里其实正发愁呢。



    突然之间,自家的小牛能够听得懂人话了,会点头,又会摇头的。



    他心想:果真很邪门。



    但奶奶似乎知道些什么。陈牛在后面跟上,目光追随着前面老人的身影。



    进了堂屋,电灯已经拉亮了。看得陈牛暗暗在心里算,今天晚上的电费可不便宜了。



    张佩月在垫着垫子的椅子上坐下来,拐杖放在一旁。



    虽然张佩月坐在椅子上算不上高大威猛,但莫名气势十足。



    时千觉得自己有点像犯错的人,而老太太就是审问他的官差。



    “哞哞。”



    时千凑过去,仰起头在老太太胳膊上蹭蹭,先套点近乎。



    老太太的手在小黄牛头上摸了一下,又无情推开:“别跟我套近乎,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时千眨巴眨巴眼:“哞哞。”



    我也不会说人话啊。



    张佩月意识到这样不行,换了个问法:“记得你是谁吗?”



    小黄牛摇头,两只眼里都是清澈的单纯。



    时千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期待的标准答案,就决定先糊弄着。



    陈牛在一旁插了句:“牵牛花,你真听得懂?”



    别是就两个姿势,把人都糊弄了。



    时千点头:“哞哞。”



    当然懂。



    听还是必须听得懂的,不然以后整天装牛都要累死。



    而且一岁的小牛马上就要穿鼻环、或套鼻绳了,时千宁愿帮林南音解决完麻烦后,原地滚回系统空间自闭,也不想穿鼻环或者鼻绳。



    牛的鼻子上神经特别敏感,所以牵扯着牛鼻子,牛就会很听话。



    虽然时千没试过,但他想那肯定很痛,所以算了吧。



    “那你以前是个什么?也是牛,还是别的东西?”陈牛的那点恐惧心,已经逐渐转化成了好奇。



    时千抬起蹄子,指指陈牛。



    陈牛:……“你是我?!”



    张佩月猜道:“是个男的?”



    小黄牛放下蹄子,点点头。



    虽然这样沟通有点难,但时千还是决定不写字。



    继续装文盲,感觉陈家两人都会更有安全感,也更符合他半失忆的时髦牛设。



    张佩月又问:“那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可不容易,时千都得头疼怎么回答。



    最后用蹄子,哒哒踩了六下。



    原本想混个七八岁,踩着累腿,就少了一岁。



    “六岁?”



    还好,陈牛没往六十岁去猜。不然时千怕是又会想要踹他。



    小黄牛迟疑地点点头,不太肯定的样子。



    时千心想,装六岁应该不成问题吧。



    但又怕老太太防备太多,不注意细节,容易露馅。



    迟疑一下,就有回转的余地。像是也想不起来自己多少岁了。



    陈牛就是这么认为的,对老太太道:“感觉牵牛花不太确定自己多少岁了。”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继你是谁这种致命问题后,话题终于来到了从哪儿来。



    时千两只前蹄一起扬起来,踩了踩地面。



    明示:就这儿吧。



    赖你们家了。



    陈牛猜上瘾了:“你是在这儿出生的?或者就记得到这里之后的事了,还是之前……就住在这里。”



    越往后,开始带上一点悬疑恐怖的味道。



    时千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好几种答案。



    “哞哞~”



    你自己脑补吧,喜欢哪个都行。



    对于时千来说,反正他解释不清,只要两人没往恶意的方向想,对时千来说都是好的。



    这会儿反倒是之前激动的张佩月更冷静,时千扭头去看一家之主,打量对方的神色和反应。



    张佩月也盯着小黄牛看,神色莫名,最后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下来,只说道:“来都来了,就先在这儿呆着吧。”



    老太太伸出手,摸一下小黄牛额头上的白色牵牛花纹路。



    时千注意到,老太太好像特别在意他额头上的纹路。



    可惜小黄牛的记忆模糊,也想不起来,在更名成为“牵牛花”前后,老太太的态度有没有区别。要是能想起来,就能确定更多的东西。



    随后老太太打个呵欠,又拿起拐杖,往屋内去。



    留下陈牛一头雾水,他觉得好像什么也没了解到。



    白问了一通。



    过了一下,老太太又打开门,手递出来两个瓶子:“药,拿着擦擦。”



    陈牛的目光乍一看见药,亮起来,但听到老太太冷淡的声音,又沉下去。



    只沉默着,上前拿药。



    老太太补了句:“记得给牵牛花擦。”



    陈牛点点头:……“哦,知道了。”



    一老一少本来就长得挺像的。只是陈牛的男性特点更为明显,身躯精壮高大,有着成年男子的体魄,更多几分男儿的硬朗。



    当两人都表现得不想搭理对方时,时千就觉得他们更像了,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脾气都一样别扭。



    但他可不一样,时千决定争取一下一家之主的喜爱。



    时千礼貌冲老太太扬起笑脸:“哞哞~”



    谢谢奶奶。



    小黄牛笑眯了眼,咧开嘴,偏圆的小脸还是可爱的。



    至少比臭着脸的陈牛看起来顺眼多了。



    也能猜到小黄牛在表达谢意,张佩月口上道:“嬉皮笑脸。”



    侧身转过去时,面上却是见笑的。



    然而陈牛提前转过身,没看到他奶脸上如此轻易就出现的笑容。



    他拿着老式的药瓶,打开盖子,先捞起裤脚,给自己腿上抹了药。



    用力揉搓,到感觉到药力渗透进去。



    然后招呼小黄牛:“牵牛花,过来擦药。”



    时千犹豫着,不敢上前:“哞哞。”



    我们需要的可能不是一种药。



    时千敢打赌,陈牛用的是活血化瘀的。而他受的可是外伤,流血擦破皮,用陈牛手里的药会特别酸爽。



    陈牛看小黄牛不过来:“你不是听得懂?快来擦药,别浪费电。”



    自己朝着小黄牛走过去。



    时千看他开了另一瓶药,这才稍稍放心,把自己的受伤处露出来,让陈牛处理。



    陈牛一看:“不行,还得先擦擦。”



    说完还有些佩服地看向小黄牛:“你还挺能忍痛的。”



    陈牛往外弄水,时千跟在他身后。



    “哞哞。”



    多挨挨雷劈,就习惯了。



    比起修真界的猛男们,时千觉得自己好弱的。



    没有热水,陈牛这个糙汉用的冷水,时千也随他凑合。



    抹完药,陈牛就打算回去睡觉了,省事地对着小黄牛说:“牵牛花,睡了,你自己回牛棚去。”



    以前还需要推、拉、抱、赶,现在只需要一张口了。可不是省事又方便么。



    时千摇头表示拒绝:“哞哞。”



    不去牛棚。



    得寸进尺几个字,就差写在时千脸上了。



    然而陈牛没看懂:“你不想睡?那你继续吃吧,我再给你弄点草,记得别吃撑了。你还是头小牛呢,胃不大。”



    “可别去祸害菜地了,回头人不够吃。”



    还饿的时千:……



    时千先跟着陈牛去牛棚,就看到陈牛把高处的半干的草取下来。



    然后等陈牛要走,立马跟上。



    陈牛:……“你别跟着我了。”



    “哞哞。”



    时千拿头拱拱他的腿,拱的还是伤了的那条。让陈牛回想起一些记忆,对他态度温柔点。



    陈牛没法子,快步往房间里跑。



    他腿长,还真两下把猝不及防的时千跑赢了。



    然后咔咔两声,在里面拴上门闩。



    时千抬起自己的无情铁蹄,咚咚地敲门。



    陈牛自己可以不睡,可是家里还有个奶奶要睡。明天更是还有秋收。



    所以小黄牛轻敲了三五下,陈牛就落败了。



    陈牛打开门,不耐烦地求饶道:“祖宗,你想干嘛呢?大半夜的,我明天还干活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时千琢磨了下,祖宗这个身份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