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之初 作品

第75章 第 75 章

 等章六察觉到事有意外,逃离此处已经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心腹脚下踉跄,匆匆前去回禀:“家主,大事不好,府上的各处门户都已经被朝廷的人包围,放出去的信鸽……”


 他面露苦涩。


 章六厉声道:“信鸽怎样?!”


 心腹颓然道:“也都被射杀了!”


 章六但觉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凳子上。


 纪允昭的动作,怎么如此之快?


 难道他章六,当真会殒命于今日?


 “不,我还有机会!”


 章六牙关紧咬:“去取两套寻常的男女衣衫来,关闭府上各处门户,待到了时辰,一齐冲杀出去,朝廷鹰犬不知我与琳琅究竟从哪个门离开,手忙脚乱之际,我们未必就不能脱身……”


 心腹只是苦笑:“家主,先前冲出去的皆是江湖之中上数的好手,尚且不得活命,您二位——”


 “混账东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章六浑身血液一阵翻滚,正待发作,手背上忽然间覆上了一只柔夷般的玉手。


 他顺势看了过去。


 却见邓琳琅神色憔悴,神色凄惘:“你能救我,我已经很是感激了,怎么能叫你为我丢了性命?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把我交出去吧。”


 她叹息道:“他既然如此不依不饶,我倒真是想见一见他,也亲口问问他,我与他之间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他如何能对我痛下杀手?”


 章六急道:“琳琅,你忘了他先前要杀你吗?!”


 邓琳琅道:“可你不也说,那未必是他本人的意思,兴许是有人假传圣旨吗?”


 章六为之语滞,良久之后,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我那是随口说来宽慰你的,岂能当真?男人……”


 邓琳琅苦笑道:“他是男人,你难道不是?叫我见一见他,也问个清楚明白,哪怕有一丝可能,救下你来也是好的。”


 她虚弱的下了塌,吩咐人取了纸笔,匆匆写就书信一封,同章六一起来到章家正门。


 ……


 “她想见朕?”


 李元达接过近侍呈上来的书信,神色疑惑:“还说她手里有朕想要的东西?”


 他嗤了一声:“不会是孩子吧,求她了,千万别。”


 从信封里取出书信,从头到尾瞟了一遍,却与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就短短几句话。


 倘若想要她的祖父邓尚书秘密收藏着的那件隐秘之物,便往章家去见她,当年害死邓家所有人,为的不就是这东西吗?


 李元达若有所思:“这是怎么个意思,她祖父手里有件能钳制皇帝的东西,邓家人之所以全家蒙难,就是因为这东西?这能是什么?”


 朱元璋道:“总不能是传位诏书吧?!”


 李世民瞬间进入到痛苦模式:“有没有常识啊,传位诏书这东西是用来公布的,又不是用来收藏的!”


 刘彻嘿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有些时候前任皇帝走得太过匆忙,又或者遇上了什么意外事件,可能都来不及留下什么传位诏书呢!”


 


 李世民:“……”


 李世民梗了梗,看旁边嬴政的脸色比自己还难看,便若无其事的把脸转开了,当做此事与自己无关。


 嬴政:“……”


 嬴政伸手去摸剑柄,面色阴沉。


 刘彻哥俩好的抱住李世民的肩头:“嘿,急了急了,他急了!”


 李世民在他脚下那么一拌,将人推到嬴政面前,深藏功与名,推到了观战区外。


 ……


 李元达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倒是还没出过宫,带上一二心腹,几名皇家供奉径直往京中最有名的酒家去了。


 “邓氏既有话想要跟朕说,那便叫她到此处来见朕吧。”


 说完,又叫店家送了时兴的菜式过来。


 这话传到章家府上,邓琳琅笑的讥诮,却不肯去,又使人往酒楼去传话:“怎么,圣上不敢到章家来见我,难道是怕此地设有埋伏吗?”


 近侍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告知当今天子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唯恐触怒当今,被拖出去打板子。


 “嘿,看人真准!”


 没成想李元达很痛快的承认了:“告诉她,朕就是这么想的。她跟章六是穷途末路,朕可不是,贸然跑到章家门口去见故人,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能被人笑三十年!”


 又说:“再告诉她,要真是想见朕,那就自己到这儿来,要是不想,那就跟章六一起死吧。就这样。”


 店家就在此时送了菜肴过来,他摆摆手,打发近侍出去了。


 邓琳琅闻讯之后,却是失笑,神色不无戚然,最后郑重谢过章六,脚步虚浮无力的登上了前往酒楼的马车。


 近侍很快来禀:“圣上,人到了。”


 李元达握着筷子,吩咐了声:“叫她进来。”


 外边门扉一开,款款走过来一位天姿国色的绝代佳人。


 形容憔悴,却叫她平添几分窈窕,面颊有伤,更令人心生怜意。


 李元达瞥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你说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邓琳琅怔怔的看着他,答非所问道:“在皇城门口,有人要杀我,是你下的令吗?”


 李元达坦然应了:“是啊,怎么了?”


 所谓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刺骨的痛楚自心头升起,逐渐蔓延开来,邓琳琅深吸口气:“邓家当年的惨案,当真是你所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元达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放下了筷子:“如果你坚信这件事是我做的,现在为什么要再行发问?如果你不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当初又为何要自焚?”


 略顿了顿,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邓琳琅听他如此言说,脸上却是无喜无悲,只呆呆的看着他,眸色逐渐被惊诧取代:“你,他……不是……”


 李元达心下微动,只含笑看着她,却不言语。


 邓琳琅却是恍若失神,脚下踉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他的脸。


 留在室内的近侍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阻止,然而小心的觑着圣上的神色,又觉得他好像也无意阻止。


 就在这时候,圣上淡淡的递给他一个眼神。


 近侍快步退了出去,娴熟的将房门关上,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外。


 邓琳琅的手终于触碰到了李元达的面庞,像是飞鸟掠过水面,很快便将手收回,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


 “怎么会,会有这种事?”


 她脸上的神情活像是见了鬼:“明明是他,可是又不是他……”


 李元达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要不怎么能直截了当的下令把你给杀了呢?”


 邓琳琅手扶在墙壁上,眼眸含泪,最后一次同他确认:“真的不是你——不是他做的?”


 李元达见她有几分孝心,倒是高看一眼,用搁在一边的湿帕子擦了擦嘴,反问道:“邓家人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该是世间最清楚的人?”


 邓琳琅神色恍惚,朦胧间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那时候祖父已经致仕,一伙儿强人来到了邓家老宅,堵住几个门口,见人就杀,最后又放了一把火,我被我娘藏在水缸里,侥幸活命——”


 李元达本就不多的良心刹那间就蒸发了。


 妹子,咱就说你全家都被杀了,是挺可怜的。


 但你娘有兄弟没有、有姐妹没有,你爹有堂兄弟没有、有宗亲没有,就算是去寄人篱下,也比进青楼谋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