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第2页)


 之后的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梁径忽然开口:“所以,如果以后我爸妈知道,如果他们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会真的一走了之?”


 时舒摸着胃,没反应过来梁径的脑回路怎么忽然跳到了这里。


 一路跑得颠颠簸簸,他的胃正翻江倒海。


 “啊?”


 梁径把车停在林荫道旁。


 这边街市繁华,街口车流汇集。百货公司、露天商铺、超市、餐厅和剧院林立,市里主要的两条交通干线穿插而过。


 又是这副懵懂天真的模样。梁径几乎带着恨意地想,那个时候、那句脱口而出要跟时其峰走的话,到底是在糊弄,还是真的这么想了?


 “你说要跟你爸走,是真的吗?”


 时舒睁大眼:“当然是假的!我骗他的!总不能打起来吧?被你爸妈知道怎么办!”


 梁径冷笑,重复:“我爸妈知道怎么办?”


 时舒一下皱眉,转过身面朝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也沉下脸,变得不客气。


 “我就想问你,你跑出来,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不想闹大被我爸妈知道。”


 梁径目视前方,一字一顿。


 听他说完,时舒心里的气股股上冒。


 他觉得梁径简直有病!居然在这点事情上计较。好像如果可以,他梁径铁定拿个容量瓶来他心口,称一称到底是“息事宁人”的成分多点,还是“和梁径在一起”的成分多点。


 他冷着脸,对梁径说:“都有。”


 可要细细计较起来,这里面的比重完全不一样。想和梁径在一起的比重远远超过了不想闹大——但因为生气,时舒故意说得好像两边分量相同:他喜欢梁径这件事,和这世上任何一件事的分量都一样。


 车内气氛直降零度。


 梁径没说话。他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时舒随口的“都有”让他无比难受。


 他甚至想到了那天在体育馆,他不清楚他的意思,远远看着他和别的同学打闹玩笑、亲密无间,他的心底陡然间豁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可能从那天开始,他潜意识里就在患得患失,担心自己抓不住他。


 不是不知道时舒有多在意自己的父母。每回丁雪来,他都十分忧愁。像守着一个惊天秘密的小偷,战战兢兢、片刻不得分神。但梁径想,即使这样,他也应该坚定地和自己在一起。不可以犹豫。


 况且,他会处理好的。


 丁雪梁坤和时其峰有着本质的不同。自己的父母自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本性。时其峰看似来势汹汹,但只要解释好最关键的问题就可以——就是他对时舒的态度以及日后的打算。而丁雪和梁坤一旦知道,梁径觉得他们只会往死里揍自己。这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皮肉之苦总好过心神俱焚。


 这里面唯一的两难就是丁雪的身体状况。梁径知道时舒也在担心这个。过一阵,丁雪就要搬回安溪去调养。那里环境好,丁雪每回去住心情会变得很好,状态也会更稳定。梁径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在这一点上,他觉得可以慢慢来。但他不会欺骗,也不会选择什么“折中”的办法——更重要的是,丁雪也不相信他会“折中”。


 车窗外阳光明媚,车内两个人气鼓鼓的。


 见梁径气得脸都青了,时舒不忍心,小声补充:“你看我爸今天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你妈妈不会、你爸爸、你爷爷,他们肯定都不会同意。哦,你爷爷本来就不同意。我们现在——”


 “时舒。”


 梁径深吸口气,打断道:“我会处理好。”


 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时舒觉得,无论怎么“处理”,父母的伤心和痛苦必然都是真实的。


 “你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太难过。”时舒更小声。


 问题搁浅在海面,此刻海水退去,砂砾被冲刷,一起都清清楚楚显露了出来。


 时舒知道梁径在向自己讨一个承诺。


 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他的承诺——他甚至隐约觉得,即使他现在骗他一个承诺也是可以的。


 可丁雪视他为亲生儿子,时舒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丁雪为此身体出问题。


 “所以呢?”梁径猛地逼近,要不是安全带还系着,这会估计就咬上了。


 “如果我妈不同意,你是不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时舒垂着头,眼圈立马红了:“我不想她生气,生气对身体——”


 他被逼问得慌乱至极,没有正面回答梁径的问题,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可一开口,梁径的怒意已经临界。


 车内有一秒的停滞。


 梁径闭了闭眼。


 再次开口,毫不留情,几乎是讥讽:“时舒,从你和我上床开始,你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的。”


 “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那我妈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没有让她早一点生气?”


 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时舒说不出话。


 他好像被梁径狠狠打了一耳光。


 确实。他说的那些虚伪至极,完全就是在逃避责任。但这件事到底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给出承诺又有什么用,事情真到了眼前,时舒想不出——他真的一点、一点都想不出。他想和梁径在一起,无时无刻在一起,但他想不出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也是真的。


 “下车。”


 “你爸来了。你跟他走吧。”


 时舒抬头,眼泪很快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梁径强迫自己看着前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有很细微的颤抖。


 后视镜里,不远处的时其峰怒气冲冲盯着坐在车里的他们。


 “我不要......”


 反正已经哭了,索性就哭了出来。时舒抽着脖子哭出声:“呜呜呜......我不要......”


 他一出声自己心就软了,被拿捏得死死,一丁点的铁石心肠都碎成豆腐渣。


 梁径气得锤方向盘,他气自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干脆自己下了车。


 车门用力关上,时舒抽噎着看着他背朝自己,也慢慢去开门。


 于是,两个人隔着一辆车,一个在里,背朝人生气,一个在外,哭得抹眼泪。


 隔着一条街,时其峰瞧了片刻,瞧清形势,大喜过望——与其从外艰难突破,还不如看他们内部瓦解。


 这一瞬间,他对梁老爷子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