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第2页)


 而正因为知道这份不容易,所以彼此的沉默也被接受。


 操场四个角落矗立着四盏白色照明灯,雪白的光线蔓延到中心,渐渐暗了不少。


 坐下来的时候,白日里被灼烤的泥土和青草的干燥气息,一下扑鼻而来。


 时舒拿出手机,发现梁径两分钟前发来信息。


 “还有一阵。给我个定位,结束就去找你。”


 时舒就把“附中操场”四个字发了过去。


 梁径似乎很满意这个定位,说:“好。”


 “不要动了。”


 还嫌不够,很快,他又发来一句:“给你带冰激凌。”


 ——还当他是高中时候。


 看到这一连串的信息,时舒对着手机轻轻笑了一声。


 “你们真好。”


 忽然,耳边传来方安虞一句叹息。


 时舒转头。


 方安虞没看他,而是仰头望着深蓝的夜幕。


 找不到月亮,星光也很孤单。


 时舒想起饭桌上那个眼圈发红的方安虞,凑近,小声:“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方安虞摇头,想起什么,说:“马上就要出去了,其实还蛮激动的。而且我妈很开心——她开心我更开心。”


 “我说陈若......”


 话音落下,时舒明显感觉方安虞情绪急落,好像受惊的一小尾鱼,仓促得不知道转向。


 好一会,方安虞低声:“别说他了。”


 “哦。”时舒也低声。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了许久。


 久到身后吹来的风都带上几分清爽凉意。


 “时舒。”


 “嗯。”


 “你会对别的男生......就是喜欢别的男生吗?”


 时舒扭头,一头雾水:“啊?”


 方安虞知道自己问得莫名其妙,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用力挠了几下头,神情变得局促:“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就是喜欢男——”


 “你在说什么啊?”


 时舒皱眉:“我就喜欢梁径——不会喜欢什么别的男生,也不是什么就喜欢男生——你怎么了?”


 “我......”


 支支吾吾几秒,方安虞的神情又变得挫败,他无力道:“我就是想问问取向这种事,是不是固定的......”


 仔细听,会发现他的语气有些胆怯。


 好像在惧怕,又好像十分茫然,茫然到不知所措。


 “我怎么知道。我大学又不学这个。”


 时舒被他没头没尾一通问,弄得有点生气,语气也不大好:“你怎么了?我有点想打你了。”


 方安虞不作声。


 时舒气得瞪他。


 他们之间好像陷入一场谜语。


 一方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一方心事重重、语焉不详。


 好半晌,方安虞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我觉得我不是。”


 他的声音太低了,以至于时舒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如果不是他正巧盯着方安虞,也看到他嘴唇的掀动。


 “什么不是?”时舒眉头皱得更紧,“说点人话好不好?”


 方安虞就又不作声了。


 时舒被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气得差点撅过去。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不管你了,我去找闻京。”


 方安虞依旧低声:“你去好了。”


 时舒:“......”


 硬邦邦地往前走了几步,时舒心底蓦地一动,他回头,看到方安虞也慢慢站起来,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应该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小的时候,下棋输到崩溃,他就会这样,哭都哭不出来了——都怪陈若!


 时舒叹了口气,跑上前,大声:“你去哪?一起去找闻京吧?”


 方安虞扭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圈红得不行。


 他看着时舒,不说话。


 他知道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时舒走到方安虞面前,瞧清他面容,神情也变得为难。


 “怎么了......”


 时舒有点懊恼自己之前的态度。


 他忽然明白,可能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认真听方安虞说,或者,一直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父母也许关心,但这种关心对方安虞来说,或许更是一种压力。


 “我不知道怎么说......”终于,方安虞哽咽道。


 还是没头没尾、没有上文,也不见下文的话,但他知道,时舒会理解的。


 见他这样难受,时舒也红了眼眶,他张了张嘴,想说一句安慰的,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要不要一起去找闻京玩?”最后,时舒开口问。


 方安虞点点头,“好。”


 ——和小时候一样。


 朝体育馆走的路上,四周的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前一刻的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时舒时刻不停地观察着身旁的方安虞。


 某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张口,鬼使神差道:“陈若真的很讨厌。一直赢你是不是让他很开心?真是的......那么喜欢赢,赢死他好了。”


 方安虞被他的话逗笑,点点头,好笑地重复时舒的话:“对,赢死他好了......”


 ......


 许久之后,距离他们二十岁分道扬镳大概过去七八年的样子。


 方安虞又遇到那个早就屹立棋坛巅峰、几乎成为神话的男人。


 他一身冷静出尘的气息,说话好像也带着落子的缜密与气势。


 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望着方安虞。


 “方安虞,我从来就没赢过你。”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