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笙 作品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第2页)


 方安虞断断续续说着,又把新改的简历发原曦让她帮忙看看。


 闻京像模像样点开,低头装作认真看简历的样子,嘴里还很夸张地评论了一句方安虞的英文长句怎么这么长,然后偷偷拉了个小群,取名:“有大事”。


 同样低着头的原曦和方安虞:“......”


 面前三个人同时静止不动,屏幕上的脑壳黑乎乎油亮亮。


 小乖拿爪子拍过、一一检查,见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十分满意,端坐着瞥了眼对面时舒,甩了甩尾巴,十分矜持地表示任务圆满。


 今天穿得衣服粘毛。


 时舒捻了身上的白毛慢慢搓球,看着屏幕里的梁老爷子,对梁径小声说:“爷爷看上去好老了好多......”


 梁老爷子依旧坐在首位。


 鬓发虽然早在梁坤出事那会就全白了,但面容此刻瞧着更加瘦削,颧骨紧绷在干枯皱纹下,异常冷峻。


 因为要看屏幕上的文件细则,他伸手拿起桌面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不可测,过了会,老爷子身体稍稍后靠,看向众人的视线顿时带上俯视意味。


 好像苍老的雄狮,凛然不可冒犯。


 下面的人挨个针对负责的项目说话,他的视线偶尔跟随,好像在审视、又好像在忖度,虽然停留时间都不久,但十分让人畏惧。


 “嗯。”


 梁老爷子的这些变化,梁径的感受是最深的。


 有时候,祖孙俩中午在梁坤曾经的办公室一起吃简餐。他看到梁老爷子握着筷子的手,手背蜡黄松弛,青筋浮出。虽然手腕依旧有力,但一种很沉重的感受还是向他心头压来——眼前好像沙漏倒计时,一分一秒都清晰可见。


 梁径没再说什么。


 时舒扭头看他。


 他握着电子笔,笔触不疾不徐地在一侧新的文档里整理出现在屏幕上的每条敏感信息和背后的人事关系。


 慢慢地,这场会议里,所有姓梁的负责人都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


 时舒瞧着莫名脊背发寒,他看着梁径。


 做这些的时候,梁径神色冷锐,眼底的眸光能看到红色圈线的影子,因为态度的淡漠,侧脸瞧着也冷酷。


 时舒朝梁径肩头靠了靠,超小声:“你要干嘛啊......”


 梁径没说话,过了会,左手伸来摸了摸时舒侧脸和下巴。


 截止上月月中,英国这边的“善后”和“交接”基本完成。


 之后,梁老爷子马不停蹄回了国,开始全线推进安溪项目。梁圹从中作梗霸着的小沽河改道改建项目最后在梁老爷子的“默许”下,也开始推进。


 梁径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要和时舒结婚的昏头昏脑里。


 梁老爷子在江州的每一次会议,都需要他做实时的会议记录。台面桌下,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每份会议记录梁老爷子都会仔细看过,要求他以最明确的方式呈现每个人的关系网和利益砝码。


 好像回到小时候检查课业。


 他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老谋深算的爷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一次提交会议记录的时候,梁老爷子看都没怎么看,随手搁在一边,只对他说了这句。


 梁径戴着耳机,视线从对面移回。


 时舒坐他对面安静地画游戏草稿图。


 “你在时其峰那里放狠话,还不是借着梁家的影响?我劝你趁早收收心思,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以为你是谁。”


 梁老爷子此时的语气,丝毫不见舐犊的温情。他审视梁径,目光如炬。


 梁径垂下目光,低声:“知道了。”


 整个安溪工程,从纸面筹备到真正落地,算起来,前后足足花了近四年时间。梁坤出事之后,虽然有梁老爷子临危坐镇,但还是小小换了次血。


 梁家里进来不少人。


 有些是之前梁坤极力推阻的,只是形势突变,那些惯于拿鸡毛当令箭的一下顺风顺水起来,花头精十足。有些是之前完全看不出野心,这会却突然狮子大开口,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更有甚者,落井下石,面目要多憎恶就有多憎恶。


 半年光景,梁径就在梁老爷子身边见识了一波豺狼。


 而他们,都姓梁。


 闻康曾在梁坤出事后对他说:“后面有些事,你一定要仔仔细细看着你爷爷做。盯紧了。你爷爷都是为了你。你要看清楚。”


 之前,他还不是很理解闻康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里的意思,这会,看着梁老爷子貌似“放任”的默许态度下祥和平稳的画面,他有些明白了。


 时舒隐约感知梁径前所未有的凝重心事。


 他也认真瞧了瞧视频,发现会场上一两个面孔多少有些印象。


 “这个人......”


 时舒指着坐梁老爷子右手边第二位,瞧着年纪也很大的一位光头老爷爷。


 他穿了一身十分老派、有格调的西装,只是因为体型胖,两手搁扶手,靠椅子上大模大样的。此刻,他正两手撑着扶手,上半身越过第一位同梁老爷子说话。


 梁老爷子全程面无表情看着他。他叭叭说了会,始终没等到梁老爷子开口,便重重坐了回去,表情有些不悦,过了会,又从兜里掏出手帕抹额头的汗。


 “我小时候好像见过。”


 梁径转头看他:“见过?他是爷爷最小的堂弟,叫梁楼。许多年没回来了,一直在香港。”


 时舒盯了会,笃定:“见过。”


 “你还记得有次我掉鲤鱼池子里——就是被他捞起来的。”


 梁径:“......”


 顿了顿,梁径说:“你掉过很多次。具体点。”


 时舒:“......”


 “就是......就是你什么小姑姑要结婚,来了两个长辈,后来你被叫走了......哦——”时舒想起一个关键,笑道:“我兜里掏出小鱼的那次!”


 梁径:“......”


 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对视半晌,梁径忽然笑起来,他注视眼巴巴瞧他的有没有想起来的时舒,并不委婉地提醒:“可你那会说是自己爬上来的。”


 时舒没想到:“......”


 “——还发誓。”


 “说骗我是小狗。”梁径得意。


 他注视呆住的时舒一句句回忆,脸上笑意渐深。此前心底的郁结蓦地消散不少。


 “啊......”时舒感觉自己脸不受控制地红了,指腹间搓的猫毛好像都有些发烫。


 他似乎能想象,某个暑假,烈日炎炎,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人因为要面子、因为不想让人担心,指着能没过自己脖子的池水信誓旦旦,说自己身怀绝技、爱信不信——第一次震撼了梁径幼小的唯物世界观。


 好一会,时舒很不自在地移开眼,探头去瞧趴键盘上的小乖,顾左右而言他:“方安虞他们怎么没声了......”


 另一边,“有大事”三人组听到,吓得齐齐抬头。


 快要睡着的小乖没防备,猫眼对上,陡然紧缩,“喵”的一声从桌面腾地蹿下,骂骂咧咧、头也不回跑了。


 时舒:“......咦?”


 梁径盯着对面不知何时默不作声的电脑——事出反常必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