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听到他对她的评价，自己都觉得好笑，轻嗤一声问他:“初心？我的初心体现在哪里了。”
上官朗难得没有与她一起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对她说:“起码我现在和你站在这里，看到的武芙蓉，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武芙蓉，这不就够了。”
武芙蓉想了片刻，点头:“我懂你意思，你是说，我的灵魂上还是一个现代人，没有刻意扭曲自己变成这里的一份子，用他们的规则生存，是吗。”
上官朗转眼看向她，未言语，但眼神已能说明一切。
他在认同她，不是认同她当下的一句话，做了什么事，是在认同她这一整个人，她的所有思想。
武芙蓉应该感动的，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可她并没有。
她突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连脸都抬不起来，垂着眼睛说:“可我也说过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初心是什么东西？我自己都要忘了，在这里活着好难，我做了好多不该做的事情，那些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在违背我的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上官朗给她擦着泪，温柔道:“比如呢？”
武芙蓉总算抬起眼睛，通红着眼眶道:“我杀过人，杀了很多人，如果在现代，我要坐牢的，无期徒刑。”
上官朗噗嗤一笑，心却被被刺痛不少，伸出手臂抱住她，轻声哄道:“哎哟喂，看把我们姑娘吓的，法官还没判你，你先把自己给判上了，那不是还有句话吗，叫宁可见法官不要见法医，咳咳，虽然这话从我一个公职人员嘴里说出来，显得不是很正，但意思到了，你懂我。”
武芙蓉摇着头，哽咽着喉咙:“不对，你也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不能用这样一句话给遮掩过去。上官，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我好像一直在反抗，但又用了我所不齿的手段来反抗，我讨厌这个世界，但又在一点点脱离原来的世界，我慢慢觉得，两个世界都要容不下我了，我或许不应该在世上。”
“胡说！”上官朗的语气变得正经严肃，但底色依旧是温柔的，轻声细气道，“小武妹妹你听我说，这个事物的发展呢，它是属于曲折性前进的，你之所以感到难受和挣扎，是因为你这个人一直在往前走，你没有任由自己在这个世界随波逐流。而且新事物取代旧事物是天经地义，现代社会之所以出现，并且飞速发展，就是因为过去的那些本来就应该是被淘汰掉的，我们为何要在一个注定被淘汰的世道，患得患失，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在人道主义上，我希望世界大和，我不伤害人，人也不害我，但出于现实——”
他揉着她的头发:“如果注定要你死我活，我希望是你活，好好活，用力活，不择手段的活。因为新事物，本就不该被旧事物所打倒。小武妹妹，记住了，你在面对一切纠结痛苦时，都要坚定一样想法——你是对的，因为你是从历史的尽头而来，你的出生即是正确，请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就像不要怀疑不断前行的历史。”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一语惊醒梦中人。
直到上官朗的话音落下很久，武芙蓉的两耳都还在嗡鸣。
那些困扰她许久的梦魇和挣扎，在此刻烟消云散，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她所处的国家是经过无数先人为之流血奋斗而来的，她接受的教育，思想，亦是用一个个活人之躯牺牲换来的，她如果在这个时代顺从，动摇，抛弃的不仅仅是原来的自己，还有那些推动所有先进思想而流血牺牲的先辈。
她要保持清醒，相信自己的选择，不可以被同化，绝不。
感动之下，武芙蓉紧紧回抱住了上官，将脸深埋进他怀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她终于冲开了那片迷雾，喜极而泣。
而在他们两个所看不见的地方，有双阴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们。
裴钰的拳头收到不能再紧，青筋爆起，隐隐发抖。
他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子，在别的男人怀中哭泣，收起所有利爪，乖顺的像只鸽子，任由对方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背上。
裴钰的心口火辣辣发疼，一开口，声音都变沙哑——“去把她给我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