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零一回 向导

 病长在各人身上,旁人肯定是体会不到叫一条长着弯钩尾巴的长虫给钻到肚子里头是啥样的感受。

 张勇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张眼瞧见了自己的爹娘正红着眼珠子在他的病榻前头忙里忙外,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吧嗒吧嗒地抹起了眼泪,瞥着大嘴哽唧了半天猜出来了一句:“爹,娘,你们俩咋来了呢?”

 张勇的爹娘也不知道他心里头当是自己死了,儿子咋问自己就咋答,为娘的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一见着他睁眼了,立马是破涕为笑:“儿啊,你好了?你可算睁开眼了,你是我们的儿子,你遭了这么大的劫数,这当爹当妈的能放心得下吗?我们老两口就是再不中用,也得到你这头过来看看你啊!”

 “我这头?”

 张勇的心里头一嘀咕,啥叫我这头啊?那不就是说我已经死了吗?心头更是酸楚万状,一边哽咽着,一边拉起了老娘的手,“娘啊,儿不孝啊!没让你们老两口享着一天福,到头来还连累了你们跟我一起到这头遭罪!爹啊,娘啊,儿对不起你们啊!”

 老头子这时候不乐意听了,把那脸色一板:“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是我儿,我们是你爹娘。这头也挺好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傻话!”

 张勇守住了哭声,缓缓地从病榻上爬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这房子还是初时阳间的房子。桌椅板凳都跟自己死了之前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比早先时候要干净不少,想来也对,就听说做人的邋里邋遢显着脏乱,可还没听过做了鬼也得打扫卫生的。

 常听人说,鬼最怕的就是污秽之物,这回真下了阴曹地府,没成想还落了个清闲,不用收拾屋了。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家什还是那些家什,现在老爹老妈都跑到自己这头了,也没啥可悲伤惋惜的了。

 想到这,张勇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穿上了鞋:“爹啊,娘……您二老放心,就是到了这头我也能好好干,咱不求着当上什么阴司鬼差,但最少也得保证你们老两口衣食无忧。就是可惜了我来这头之前也没说上一房媳妇,逢年过节的时候,怕是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老两口一听这话,脸色刷拉一下就白了,老太太急三火四地跑到张勇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儿啊,你这是咋的了,病糊涂了?啥玩意又是阴差又是烧纸的,你可别吓唬娘啊!”

 张勇这时候也好奇了:“娘,你们就别跟我演戏了。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接受不了。但是我和你们讲,当初在船上,半臂来长的白长虫一下子就钻到了我的肚子里头,我是强挺着划船靠了岸,拼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才爬回我活着的时候住的房子里头。那长虫的尾巴,就像是钩子一样剐着我的五脏六腑,吞了那么大一个玩意,能活命才算怪事呢!我虽然不知道您二老是咋来的这头,活着的时候没给您二老尽孝,您放心,死了以后我肯定好好干,好好地孝顺孝顺您二老!”

 老头子听得是老脸通红,脑瓜子顶上冒青烟,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他心说,我姓张的咋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人家病醒了都说是安慰一下爹妈,让爹妈别操心;他可倒好,醒了以后盼着爹妈赶紧死!

 这一股子怒火攻心,蒲扇一样的巴掌可就举起来了。就在这老头子咬牙切齿,准备一巴掌给张勇拍醒的空档,小屋的们“吱呀”一声就叫人给推开了,进来的是三男一女,领头的那个嘴里还叼着个牙签,抬眼瞧见已经起床的张勇,脸上立刻就乐开了花:“哟!看我说的没错吧,撑死了也就再过一个晚上,他准保能起床下地!”

 张勇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认识梁布泉这伙人是干嘛的。此番看见他们大大咧咧地推门进屋,好像和自己的爹妈也甚为熟络,还当是这阴曹地府的鬼兵鬼将派人下来了解民情,赶紧下地是三跪九叩。

 只可惜,他的两个脚底板在昨个早上刚让梁布泉用黄铜烟斗子躺了一通,双脚触地就好像是针扎刀砍的一样剧痛难当,没等弯下腰来呢,就咣当一声自己跪下了。

 “小民张勇,因为误触河妖而死,请各位大人明鉴……”

 也不让梁布泉几个人说话,这张勇埋首伏地,把头磕得山响,“禀大人,小人在阳间之时未娶一房妻子,家中亦无子嗣,现在爹娘都因我而死,这是小人的过错。在阳间的时候小人早有耳闻,说是阎王老爷最讨厌自杀横死之人,但是我家的情况不太一般,我家爹娘爱子之心天地可鉴,即便是现有自杀之过,也是因为小人而起。小人虽然没办法从阳间领来钱花,但是小人愿意在阴曹地府当牛做马努力工作,您若是今日来此收咱们买路钱的话……小人可否先给列为大人赊着个把时日,等小人攒够了钱,再一并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