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三回 剑指叉子岭


   不论是乡里乡间还是城里镇上,各行各业都保准会有个百事通,遇着个什么比较邪性的大事小情,只要把这人找来就准保没错。

   鄱阳湖一带的船把头姓陆,七十来岁,瘦的皮包骨头,离远了看就像个骷髅。陆把头原来单名一个刚字,可是自打做了这捞鱼船运的买卖以后,觉得陆跟湖两个字犯冲,“刚”这字又太硬,不太适合他们这些个撒网捕鱼的,所以给自己又取了个诨名,叫“湖上飞”。放到二十多年前,这也是个上能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狠角色,传说在宗三老爷闹得最凶的那两年,唯一这么个还敢下湖捞鱼的,就是这陆老头。那阵子朗高百尺,湖上飞就架着那艘小船是乘风破浪,踩着浪尖回到的岸上,不单如此,还赶巧在湖底下打上来了一条百十来斤重的大鱼,剖开大鱼的肚子,在鱼肚里头还藏着个足有人脑袋大小的白玉珠子。

   湖上飞自此在鄱阳湖一带出了名,靠着这颗珠子也很少在下水摸鱼了,周老太爷念他一身的能耐后继无人,这又花了大价钱把他给请到了府上,专门做个码头上的顾问。一方面是为了让手底下的人跟老头学学本事,在这就是防着再有个大事小情的,码头上的这群愣头青别再没个主心骨。

   梁布泉跟着周老太爷一伙赶到码头上的时候,湖上飞正指挥着手下的伙计抢救泡了水的物资。常在湖边讨生活的人,打小水性就好,翻着顶天的浪都干下到湖里扑通两下。这一遭百尺的大浪给两艘大船拍了个粉碎,原先猫在船里头的人即便不被湖水呛死,光是木板子穿心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这两艘大船里装的都是些个名贵的茶叶和瓷器,说着好像是要送给哪个洋人的礼数。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货比人金贵,几十个冤大头才能买来一两上等的白眉如果全都叫湖龙王给吃了,甭说是他湖上飞自己,就是把这六十多口人命全都搭进去都不够他们赔的。

   下水的几个精壮小伙子,一半着急忙慌地抬物资,一半摸到水底下捞尸体。见着周老太爷来了,湖上飞先是哆哆嗦嗦地上前给他鞠了一躬:“宗三老爷发怒了!这是前阵子神祭大会没办好,宗三老爷要下凡收人啊!”

   这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周老太爷就是现在问责也来不及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赶紧清点伤员,抢救货物。他也没工夫搭理湖上飞在这说些个啥,当下是挽起袖子和裤管,也跟着那伙渔民下船忙活。

   梁布泉打小就怕水,这会儿是有心帮忙,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就抱着个膀子在旁边看着。

   此时是正晌午时,正应当是朗日当头的时候。可是这会漫天的乌云压城,漆黑的乌云仿佛都要贴到湖面上了。不远之处的鄱阳湖是浪大滔天,狂风呼啸,瞧这模样,过不了多久,这地方还得迎来一阵暴风雨。

   湖上飞毕竟是个闯过江湖的老油条,三下五除二地忙活完了手里边的事,总算是腾出功夫来照亮照亮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那一双已经微微发黄的眸子,就像是刻刀一样往梁布泉的身上刮。

   后者这时候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伙子了,叫人这么盯着虽说的确不是啥滋味,但是他至少没在脸上表露出难堪来,也别过了脑袋,拿刀锋似的眸子瞪着湖上飞。

   老头子的眼神和他相交的一刹那,险些没崩出火星子来:“小兄弟……那条道上游来的啊?”

   梁布泉大大咧咧地朝老头子抱了抱拳:“山里的泥鳅,盗洞的!”

   “盗洞?”

   老头子嘿嘿一笑,“吃土里饭的,咋跑河边来了呢?”

   “土里的东西牙碜,河里的东西一样吃。咱刨土堆的不吃肉,见不得荤腥。”

   吃土里饭的人可就多了。种地的农民,盗墓的贼人,还有他们这些个穿山破石的挖金客,吃的岂非都是土里的东西?

   也正是担心湖上飞把这“盗洞”一门,给理解成盗墓,梁布泉的话锋一转,赶紧帮自己往回圆。这所谓的“荤腥”跟“牙碜”,其实说的就是盗墓贼挖出来的那些烫手的脏钱。

   “有饭吃不错了,还嫌牙碜?”

   老头子又是干干巴巴地一笑,旋即又把眼神落在了梁布泉的鼻子上,“小兄弟生得有福气啊,财帛宫是有大又厚实,这是不愁吃穿的命啊!”

   梁布泉打小就跟着赵友忠给人算命,看面相这种事,不客气的说,他都能做这老头的祖师爷。老头子表面上是在夸梁布泉的面相好,其实是在旁敲侧击地说他的鼻子大。大鼻子嗅风探地,若是练得好了,甭管是多大的墓葬,抬鼻子一闻就能知道里面横着多少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