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吃苹果 作品

第一六一四章 敬请生灭轮回上,自入古今忘忧中

“善。”

 祟阴展颜,似有悦色。

 这绝非柔情表露,因为在他人眼中,祂的表情还是惊悚的。

 那三颗妖异的紫色大眼,在得到空余恨的肯定回答后,这会儿腾冒出来的只有“掌控”之欲,以及“霸道”之色。

 但祂的动作是轻缓的,捏着酒盅,也不饮,只在指尖轻轻旋着。

 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只盯着空余恨,将其“忧”娓娓道来:

 “余有一室,虽漏,足以滋魂养神。”

 “斯有贼子,历往不计,集三钥,破室门,逢珍而掠,遇宝即拿,践灵稀似烂稞,藐奇石如敝履,雁过拔毛,否则毁之,无恶不作,无奸不行。”

 “余问忧一:诸子贼乎?”

 砰!

 祟阴道完,表情依旧轻松,手上酒盅却重重置于茶台之上,酒液都因用力而溅洒了开来。

 这一声重响,回荡在的不止是古今忘忧楼的底层阁楼,还有黄泉的心上。

 “啊这……”

 黄泉噤若寒蝉。

 原来,从祟阴的视角看待神之遗迹的入侵者,是这个感觉?

 自家突然闯进了一帮强盗,进来后就化身疯狗,看到灵植就拔,看到灵器就拿,看到灵矿就挖……

 能带走的全带走。

 得不到的就毁掉。

 就连空气……

 空气里的灵气、无主圣力,都要多吸一几口,试图把空气吸干、吸薄,憋死这里的真正主人。

 诸子贼乎?

 诸子甚贼!

 黄泉瑟瑟不敢出声,他就是这“诸子”中的其中一贼子,他的空间戒指中,还有好多的赃货呢!

 “贼子么……”

 妄则圣帝一边温着酒炉,一边感觉这故事离自己十分遥远。

 他其实也是一个到访者。

 与大伙不同的是,他还没开始盗,就被某人请进这楼子里喝茶了。

 嗯,喝到现在。

 有点委屈的……

 茶桌上的气氛隐隐已作凝固。

 不论是做贼心虚的黄泉,还是置身事外的妄则圣帝,都察觉到了祟阴的用意。

 对方如此直接,空余恨又怎会不察?

 他俨然明了祟阴所忧何在,然面对逼问,也只是这般回应:

 “便是过往不计,单听您描述的种种行径,此为‘贼子’。”

 空余恨率先肯定了祟阴的问题。

 可一顿后,又从另一角度切入,如处在平等的身份层级上,很是淡然地反问道:

 “然既能‘集三钥,开室门’,说明此钥为陋室主人提前散出,应时而开,或早为其默许之举。”

 “此室不陋,此室之主如此行径,后来又举谴责之心,此举或许有陋。”

 空余恨平静道完,祟阴尚且未有反应,黄泉、妄则圣帝已是头皮微麻。

 太淡定了!

 回击太猛了!

 这掐的正是此前四象秘境,斩神官染茗出现,对圣神大陆一切人等发出邀请一事。

 你自己邀请的人,你现在反过来谴责他们是入室抢劫的贼子?

 妄则圣帝心下有些唏嘘,却不针对祟阴,反而是空余恨。

 他本以为这空余恨在古今忘忧楼里,对圣帝不屑一顾,已是极限。

 不曾想遭遇邪神祟阴,他还能作如是应对。

 “他,不受指引之力影响的吗……”妄则圣帝思维至此,忽而一僵,把旁侧酒炉提高了些。

 酒温过了。

 需关成小火。

 刚好本帝是风属性,可以控制火候。

 “嘟噜噜……”

 他给道毕饮完的空余恨满上,也给祟阴满上。

 做完这些后,顺带着将酒炉举到了黄泉面前空了的茶盏上,就欲满上。

 一滞。

 黄泉抬眸。

 饶妄则低眉。

 四目相对,半息之后,各自移开目光。

 妄则圣帝没有为黄泉倒酒,黄泉似也看不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废物!废物!废物!”

 饶妄则心头狂发怒火,提着酒炉坐回位子上,竟也不知是在骂谁。

 ……

 “集三钥,破室门。”

 “非‘集三钥,开室门’。”

 祟阴率先纠正了空余恨不知是否为口误的口误,才道:

 “三钥流散于外,非余所为。”

 “大梦惊醒于室,方为祟阴。”

 祟阴,是一种很弱的神吗,这就给你惊醒了……黄泉面无波澜地想着。

 空余恨不是懵懂的空余恨,而是思辨的空余恨,回道:

 “所以,陋室之主不为祟阴,实为染茗,对否?”

 是啊,钥匙都不是你散出去的,你怎么就是主人了?

 你不是主人,又哪来的这么多谴责之辞?

 妄则圣帝的目光,跟着也就从恬淡的空余恨,挪到了频频摇头的祟阴脸上。

 便闻祂道:

 “非也。”

 “余与染茗,皆为陋室之主,亦或皆非。”

 空余恨不语,只是眉眼微微一弯,含笑捧起了酒盅,恭候下文。

 祟阴应对如流:

 “此间遗迹,勾天境三角而成。”

 “天境无主,余与染茗皆为大机缘者,不分先后,得此遗迹,成为此室之主。”

 “染茗去,余为主;若余去,彼为主。彼此姑且不论,另为一说,今下,先来而后到也!”

 “余长居于此,为主。”

 “诸子后于此,为客。”

 “客行窃举,掠此室,空四壁,恶黯惊眠,余心甚忧。”

 “古今忘忧楼,断不成余与染茗古昔之事,却可断今下余忧。”

 确实,祟阴和染茗的老事,外人谁也无法去断,毕竟那是祖神之争。

 空余恨能听得出祟阴言辞中的“恳切”。

 他既惊讶于此——缔婴圣株甚至不敬于我,祟阴缘何如此礼贤待我?

 同样,他也从这番话中听出来了点什么:

 斩神令是染茗散出去的,同祟阴无关,但染茗请来继承祂传承的人,却惊扰了祟阴。

 这,才有之后神之遗迹被封,所有人进得来、出不去之事?

 如此,便和预想中的,有本质不同了。

 空余恨本来跟徐小受不约而同一个想法,已认为那四象秘境中道出“神官司命,接引轮回”的家伙,不是染茗,其实是祟阴……

 还有内情?

 如此看来,这本无主之天境三角、之“室”,既属染茗——祂染茗勾来的,也属祟阴——祂刚好也在此地留下后手。

 祂俩之争不论。

 今下这般对于“不公”的谴责,祟阴也站得住道德制高点了——祂至少算半个主人。

 空余恨不晓得自己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让祟阴在遭遇“不公”之时,请自己去断。

 但他既已答应了“如遇不公,出手相助”,而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余,为此室之主?”祟阴含笑相问。

 “是。”空余恨只能点头。

 “即便不是,亦不成问题。”祟阴一笑,似从不将“是”与“不是”的回答放在心上,只在解了空余恨的反问后,继续往下述忧道:

 “室有三层,名曰三境。”

 “祖神一梦,识养三境,于是造化生于野,智慧秀于内。染茗不再,三境皆余孕养,缔婴呕血,大道成于此间。”

 “斯有贼子,于境一斩祖树,于境二夺天核,于境三衅祖神。逢造化,除造化;逢机缘,夺机缘。余降神力,诛邪祟,除病厄,力致此室复原,蕴养古昔战伤。”

 “奈何贼子数般作阻,咄咄逼进,伤余道婴,破余神庭。余今方复苏,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只得涉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