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073 争气又短命(第2页)

 她又问:“那崔大都督为何帮我?”

 “小阿鲤,这还用问吗?”走在最前头的阿点头也不回地道:“当然是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崔璟不置可否:“常娘子是因前辈之故,才与明谨起了冲突——前辈是玄策府的人,此事本该由我出面解决。”

 常岁宁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阿点也是我的朋友家人。”她说:“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这有什么好争的?”阿点忽然放下水桶,转回身面向二人,先抓起常岁宁一只手臂:“小阿鲤,我与你是家人——”

 而后,又去抓崔璟的手臂:“小璟,你也是我的家人!”

 他说着,忽然拿着常岁宁的手压在崔璟的手背上:“所以,咱们三个,哦,还有常叔……整个玄策府,都是一家人!”

 常岁宁:“……”

 崔璟:“……”

 阿点满眼期待:“我说的没错吧?”

 一旁的元祥神情复杂地看着那被强行压叠在一起的手。

 死也没想到大都督第一次碰女子的手,竟会是这么个情形。

 且阿点将军是出了名儿的力气大……

 这就好比在强行问——感动吗?

 此情此景只能答——不敢动,动不了。

 外力压制加之眼神期盼下,那二人只能点头。

 崔璟:“嗯。”

 常岁宁:“没错。”

 阿点“嘿”地一声笑了,这才满意地松开。

 常岁宁甩了甩被攥得有点疼的手腕。

 崔璟则默默负起那只手在身后,似无事发生般看向前方。

 阿点高高兴兴地重新提了水往前走去。

 “那明谨嚣张惯了,纵有顾忌,却也不会太多。”崔璟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日后你需多加提防。”

 常岁宁点头。

 这话她近日已听了无数遍了,可见这明谨行事的确猖狂。

 “若在城中遇到麻烦,如果来得及,可就近去寻玄策军相助。”崔璟怕她不懂,又解释了一句:“白日里城中会有玄策军巡防。”

 常岁宁下意识地道:“可他们并不认得我,未必会轻易信我的话吧?”

 玄策军治军严明,走的可不是平易近人的路子。

 崔璟停下了脚步。

 他取下腰间一枚铜符,那鱼形铜符设计精巧,在他手中一分为二。

 崔璟将其中一半递向常岁宁:“你持此物,若遇危险,可随时就近寻玄策军,他们定会相助。”

 元祥看得惊住。

 此符虽非调动玄策军的军符,却也是都督的贴身之物,军中见之如见都督,怎么此时都督忽然就送给常娘子一半?

 都督这莫不是在那一声声的家人中迷失了自我吗?

 哎……说到底都怪崔家待都督太过冷情,以至于在外这三言两语,竟就让都督上了头!

 由此可见,都督内心该是多么渴望家人的温暖?

 想到这些,元祥险些泪洒当场。

 常娘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收下啊!

 都督好不容易打开了心扉,倘若被拒绝,心门怕是就要自此锁死了!

 常岁宁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崔璟竟给了此物,一时难免意外。

 阿点催促道:“小阿鲤,拿着吧!自家人就不要见外了!”

 见崔璟并非是假客套,而是真实在,常岁宁便伸出书接了过来:“多谢崔大都督。”

 崔璟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谢倒不必,聊胜于无——”

 “……”常岁宁看着手中的铜符。

 喜儿也险些听不下去。

 聊胜于无?

 堂堂玄策军首领,崔氏嫡长孙的贴身铜符……这若叫“聊”,那她就真的无了!

 崔璟的话还未说完:“你还是要自求多福。”

 常岁宁点头“嗯”了一声:“崔大都督放心,这个我擅长。”

 经过这段时日同这具身体的磨合,随着对形势局面的了解,脚下是故土,身侧是故人,除了阿爹密了点,砸得她有些发懵之外——如今她也得以卸下些许防备,慢慢变得松弛了一些。

 在北狄那三年,她都快要忘了曾经的那个“自己”是怎么活着,是怎么说话的了。

 而今,她似乎又慢慢将自己找回来了。

 听着这句“大言不惭”的话,崔璟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

 她在看着前方,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崔璟回了寺中,便去忙了公事,常岁宁则带着空了的桶,再次去了后山打水。

 如此反复四趟来回,日头渐渐升高,那坐在河边巨石的荣王世子忍不住问:“常娘子不累吗?”

 “最后一趟了。”常岁宁拿手背擦了擦额角上的细汗,随口问:“荣王世子还不回去吗?”

 李录含笑道:“就要回去了。”

 他说着,再次看向对岸青山:“此处风光甚好,只可惜明日就要离寺了。”

 

 “明日贵人们就要离寺了吗?”不远处的小沙弥闻言看向常岁宁主仆,不由小声道:“真是可惜了呢……”

 没人帮他们干活了。

 一旁年长些的僧人低声训斥小师弟:“……怠懒之心其可有?”

 小沙弥愣了愣:“我只道可惜,师兄怎知我可惜的是什么?”

 哦!他知道了!

 除非师兄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小沙弥拿抓贼的眼神盯着自家师兄,那僧人脸色涨红,连念几声阿弥陀佛。

 末了,想到昨日听住持方丈讲经时的心得,又试着与自己和解,尝试接纳真实的内心。

 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干活勤快又实在的施主,谁能不喜欢呢?

 阿弥陀佛,一不小心接纳的太彻底,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祈福大典了。

 ……

 祈福七日已满,圣驾遂启程回京。

 从清幽的山寺回到了众声鼎沸的朝堂,那些波涛涌动便也随之由暗转明。

 次日早朝之上,对于裴氏一族的处置也终于落定。

 裴岷已死,凡有牵连者皆论罪处之,抄没家产,经查明不涉罪行之人则不予牵连——

 一时间,裴氏族人或入狱,或被流放贬谪,纵余下幸存者,顾不得悲痛感伤,皆仓促携家卷匆匆离京而去。

 随着昔日裴氏族人聚居的靖善坊被查抄搬空,煊赫多时的裴氏一族,就此衰败散离。

 一场春雨落,京城之外的净业庵中,时有妇人尖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