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081 没事,我心术也不正


  “你既说愿为奴为仆,那我便试试你有几分诚意。”男人指向前方,眼底有一丝戏谑:“我现下要回家中去,你若想跟着的话,那便每三步磕一个响头,你要真能跟着我回去了,那我便给你阿娘开药!”

  男童短暂的怔愣后,眼底燃起希望,连忙叩头:“多谢郭大夫,多谢郭大夫!”

  “这……”

  “这分明是刻意刁难!”

  “未免太过分了……”

  “是他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做奴仆的!我如何处置自己的奴仆,你们管得着吗?”那男人没好气地道:“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愿意花银子找乐子怎么了?比起只会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之人,我如此这般,已是大发善心了!”

  有文人听不下去,忿忿摇头:“你这郎中……”

  也有人同那孩子说道:“小兄弟,你不能听他的,此人不像是有善心的,多半是戏耍于你……”

  “多谢诸位好意!”男孩子连忙朝众人拜倒揖礼:“可我是心甘情愿的!请诸位不要再苛责郭郎中了!”

  俨然是将此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看待,生怕错失了这唯一的机会。

  那郭郎中冷哼了一声,已甩袖离去。

  男孩子赶忙跟上,每行足三步,便立时跪下磕头。

  他身形瘦小,磕头时用的力气却很大,每每发出的声响像是砸在人心头上。

  那郭郎中自负手慢悠悠在前,并不回头去看,似十分享受这哗众之感,眼底有洋洋得意之色。

  跟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忍无可忍的指责声也愈发嘈杂。

  常岁安看着那男孩子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渗出了血迹,皱着眉要上前,被常岁宁伸手拦下:“阿兄别着急。”

  常岁安愤愤难平地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这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自伤其身还这般心安理得!”

  常岁宁轻叹口气,认同地点头:“是不像个医者。”

  男孩子再一次磕罢头站起身时,瘦弱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幸有围观之人将其扶住,叹气劝道:“小兄弟别再磕了!再这么磕下去可如何吃得消!”

  “我看此人分明是存心捉弄!纵是考验诚意,却也没这般道理的!”

  “没错,当真是辱没医者仁名!”

  那郭郎中梗着脖子道:“你情我愿之事,与你们何干!”

  “只要能救我阿娘,我做什么都愿意!”男孩子眼眶里盈满了泪,刚要再跪下时,被一名大汉拦下了。

  “小兄弟不可再磕了!”大汉看着郭郎中,啐了一口:“京城又不止他一位郎中,这药也不是非得他来开的!”

  说着,摸出几枚铜板塞到男孩手中:“……虽不多,小兄弟且先拿着!”

  又道:“我虽粗人一个,拿不出多少银子来,却也知道些浅薄道理,谁没有个艰难的时候,岂能如此欺负人!”

  “没错!”先前那名文人也终于站了出来:“世间事不该如此……不能叫此等人败坏了吾辈风气!”

  说着,扯下腰间佩玉,递到男孩手中:“将此玉拿去典当,可予令堂换些汤药。”

  人群随之沸腾起来。

  “我这里也有些碎银……”

  “都拿着,去请个好些的郎中看诊,抓些好药,不要误了病情!”一名妇人说话间,瞪向那郭郎中,咬重了“好些的郎中”几字。

  众人也都鄙夷地看向郭郎中,因此时给了银子出去,这鄙夷便愈发有底气。/

  那郭郎中的脸色一阵红白交加,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般反应,落在众人眼中,无疑是极解气的。

  动容不已的常岁安一把夺过剑童递来的钱袋,也走了上去,塞到那男孩子手中:“……拿着,将你阿娘医好为止!若之后再有难处,便去兴宁坊常家寻我!”

  托着衣襟用来捧着沉甸甸的钱袋,男孩子一怔之后,眼中泪水滚滚而落,朝着常岁安等人就跪了下去,哽咽道:“诸位恩公的恩情我没齿难忘,若有来日,纵做牛做马,也必百倍偿还!”

  说着,重重拜叩下去。

  这一幕,叫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快起来,不能再跪了……”

  “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圣人,日后争气些,天无绝人之路……”

  “照我看,这孩子一片孝心可感天地,又如此知恩,能屈能伸日后必成大器!”

  人群中附和声一时无数。

  常岁宁赞许地点头。

  竟连收尾也如此妥帖,叫人觉得这银子给的当真很值——细节处见真功夫,这是下了真功夫的。

  她看向那似无颜面再待下去的“郭郎中”,只见对方已然铁青着一张脸灰溜溜地离去。

  很快,那男孩子再三拜谢罢,便在众人的催促下,赶忙给病母请郎中去了。

  动容,感慨,喟叹等诸多情绪在人群中久久未散。

  常岁安折返回来,见妹妹若有所思,不由小声问:“宁宁,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妥?”

  虽说他眼下未曾觉得哪里不妥,但碍于他行事一贯冲动,有时总是事后才能觉出问题所在,故而在这方面便很有自知之明。

  “阿兄心底良善,并无不妥。”常岁宁道:“不妥的是利用这份良善的人。”

  “宁宁……此言何意?”

  常岁宁抬脚往前走去:“阿兄随我跟上去看看,或许就明白了。”

  常岁安不解,却也赶忙跟上。

  路过街边一个老翁摆着的小摊前,常岁宁随手一指:“老人家这麻袋编得甚好,看起来结实耐用,买两个。”

  喜儿“啊”了一声。

  阿澈已经蹲下身去挑选麻袋。

  这种丧心病狂的服从性与行动力,让喜儿看得危机感顿生,慌不择路般掏出钱袋。

  偏僻昏暗的窄巷中,两道一小一大的人影一前一后从巷子的两端走了进来。

  “啊,怎就给我这么点……我的头都磕破了,也是要去看郎中的!”

  “你还嫌少?我另找了两个人混在人堆里鼓动帮腔的……且得分下去呢。你就知足吧,若不是我,你就是在街上跪上三天三夜磕昏过去,也不见得能讨来三个铜板吧?”

  “行吧……”男孩一边将分来的银钱收好,一边期待地问:“什么时候咱们再来一回?”

  “你想得倒美!好运气可不是回回都能有的……”男人叹息道:“且同样的当,没人会上第二回……若银子真有这么好赚,我早成大盛首富了!”

  “那你何时琢磨出了新法子,有需我帮忙的,记得再找我!”男孩说着,看向男人身后,面色忽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