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182 吓死我了


  “阿鲤会出事,是因我要‘回来’的缘故吗?”

  她在塔中便在想,若她还魂并非偶然,那阿鲤的死呢?

  若阿鲤是因她而死,那这条命,她必要想尽一切办法还回去。

  阿鲤当年纵是为她所救,但救人是她自发之举,绝不代表她可随意取用阿鲤的性命。

  无绝听得一愣,旋即便懂了她话中之意,忙摆手道:“岂会……此阵法虽禁忌,却也并非那等以命换命的邪术,若不然我这设阵之人又岂会至今才知您就是殿下?”

  提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至于阿鲤那孩子的命数……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您是如何救下的她?”

  常岁宁点头:“记得。”

  无绝代她说道:“彼时有一名仆妇寻到了您,求您搭救她家夫人与小女郎,那一夜雪极大,您赶去时,先寻到了那妇人的尸身,小孩子却不见了踪迹……”

  “那时属下起了一卦,卦象所示那个孩子命数将近,本已无生机……是殿下未肯放弃,寻到了她,于最后一线生机消失前救下了她。”

  “那时殿下暂时改变了她的命数,但她命中劫数到底难除,这些年来属下也一直在暗中助她避祸。老常此前未敢令她习武,也是因有此顾虑在,这孩子从前不愿出门,不喜与人往来,也尽随她,只想求一份安稳而已,然而千防万防,到底还是……”

  “合州一事,应是命数已尽,实难再续了……”

  无绝最后叹息道:“只是未曾想到,这孩子与殿下之间的缘分竟如此之深……这一次,或许是她冥冥之中寻回了殿下,就像当年殿下将她带回。”

  想到那个小小的女娃昔日玉雪可爱的脸颊,常岁宁声音低慢地道:“我要谢谢她。”

  无绝长长喟叹一声。

  “在此之前,属下当真未曾想到您会在小阿鲤的身体中醒来。那阵法原先所示,您的生机应是在明李两家与您有血脉牵连之人身上……”

  无绝说着,不禁又想到了当年殿下寻到人之后,便命人秘密抹去了那孩子一切来历痕迹的旧事……

  无绝看着面前之人,此刻下意识地问:“殿下,小阿鲤她……?”

  常岁宁沉默了片刻,才道:“阿鲤与我,的确有些关系。”

  当年那名仆妇选择向她求救,并不是偶然。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阿鲤的身份,所以待其格外照拂,临去北狄前又特意叮嘱常阔他们好生善待。

  无绝得了这个答案,便未再深问,只道:“殿下放心,若您不欲让他人知晓阿鲤的身份,属下也会尽力不使圣人起疑。”

  常岁宁向他点头。

  “殿下切勿多想。”无绝通红的眼中,有敬重,有慈爱,语气轻而缓慢:“属下同您保证,此阵绝不曾以伤及无辜为代价换您回来。属下知您性情,岂会又岂敢妄慷他人之慨,借旁人性命来换您性命呢?”

  “否则只怕您一回来,头一剑便要先劈向属下了!”

  “错了,我要先劈自己。”常岁宁说着,低头看向他的手臂:“那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一样嘛。”无绝笑道:“这是当初设阵时留下的,属下是设阵之人。”

  又笑着道:“也是心甘情愿之人。”

  既是心甘情愿,既是自己选择的,那他便不在无辜者之列,所以也不算伤及无辜。

  常岁宁看着他手臂上的疮疤,声音更低了些:“只是这些吗?”

  这且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代价,还有什么?

  “设阵时没死,那一时便死不了了。”无绝笑着道:“无非是倒霉一些罢了。”

  常岁宁半信半疑:“当真?”

  无绝笑眯眯地望着她:“属下何时与您说过瞎话?”

  这倒霉也无非是灾厄困身,不得善终而已。

  只要殿下能回来,这些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既不值一提,便无需多提了。

  反正下半辈子借着这一身疮疤卖卖惨,就已经足够殿下偏疼偏爱他了,再多的也用不着了。

  常岁宁不知有没有全信他的话,此刻取出了那枚扳指,递还到他手中,交待道:“好好带着,以后切勿离身了。”

  “是得带着,我这几日没带在身上,昨日还摔了个狗啃泥呢。”无绝将扳指收好,心中有些感慨。

  当年师父将此物交给他,大约就是算准了他有今日啊。

  此物可挡灾厄,而他因设此禁忌之阵注定要一生灾厄缠身。

  “殿下还有什么问题,都只管来问一问属下。此时有小岁安在外头守着,不急着出去,下回再想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可就不知是何时了。”无绝笑着道。

  常岁宁自然还有问题要问。

  比方说剩下的那一个问题。

  但她直觉有些想要逃避,若问题的答案不是她想听的,那她一时只怕不知要如何面对。

  这份逃避让她避重就轻地先随便问了些其它的:“此还魂之术,人人死后皆可用吗?”

  无绝摇头:“自然不是,否则这世间岂不通通乱套了?”

  “那为何我可以?”

  “机缘二字向来是说不清的。”无绝道:“此阵虽为禁忌之法,但既存于天地间,便也逃不开机缘因果,许是殿下此前所行化坦,才可换来这一线生机……有此造化者,百年也只勉强出一人而已。”

  常岁宁了然:“照此说来,我从前所积功德深厚?”

  无绝笑道:“或也可以这么理解。”

  “我一直以为自己杀孽深重,必不得上天眷顾呢。”常岁宁感叹道:“现下才知上天待我不薄。”

  说着,看向无绝:“但比起天意,我更该谢你。”

  无绝按了按已不再湿润的眼角,声音微沙哑地道:“士为知己者死……只要殿下明白属下的心意就好。”

  常岁宁体恤地拍拍他的肩:“明白,明白得很。”

  她继而道:“我有一事想托你去做。”

  “殿下只管吩咐。”

  “我一直想私下替阿鲤办一场后事,只是不知要如何做才更妥当。”常岁宁道:“她的仇我已替她报了,若她愿意,下辈子便再投生到我身边来,我必会好好护着她。若她不愿,便投去那富贵和乐、父母双全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