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然 作品
第11章 西域的和尚
帐外铁槛车的情形,让德周大吃一惊,
两个胖瘦狱卒,倒在车下昏迷不醒,车门大开,一字连枷和那个20斤重的套头木枷,散乱地扔在车厢。
大门艺不见踪影。
“来人呐,把他俩赶紧弄醒”。
“哗哗”冰凉彻骨的两大盆水,兜头泼下,“啊----”,两狱卒惊叫着从地上蹦了起来。
亲兵们蜂拥而上,将二人连拉带扯地带到德周面前。
“人犯呢?人犯哪里去了?”
胖狱卒从头到脚已经结成冰甲,眉毛挂着白霜,浑身肥肉抖动的如狂风中的落叶,嘴里上下牙齿得得作响:“将--将--将-将军,俺-俺-呃,俺们真滴是不知道咋回事呀?一阵黑风刮过来,俺就啥也不知道咧,将军,将军饶命啊”。
“别急,慢慢说,不杀你们,人犯到底是怎么脱逃的?”
这时瘦子缓过来了,哆哆嗦嗦抱着膀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将,将军,俺们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就看见天上一个小黑点闪着光,慢悠悠地朝大帐顶上飞过来,是从牡丹岭的东南方向飞过来滴。
那个亮光可好看,一闪一闪滴往外冒金光,就像是佛祖脑袋上的佛光那样。
俺还和老胖说,这可是吉兆,看来大军要打胜仗了。
那个闪着光的小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到了跟前,俺才发现,这是个大圆盘子,可真大,比咱这个中军宝帐都要大上两三个。
那个亮光就是从盘子的边上发出来的,咋说呢,就像是镶着金边,放着光,那光刺人眼睛。
俺们以为这个发光的盘子会继续朝前飞呢,可是到了跟前了,它就不飞了。
大盘子就在俺们头顶上飞快地转,边转边“嗡嗡”地叫,唉呀,那叫声啊,将军,让人心里直闹腾,肠子,肚子翻江倒海,都要从嘴里冲出来。
俺和老胖受不了,就捂着耳朵,唉呀,那也不行,根本就挡不住。
转了一会,不转了,也不亮了,俺俩以为大盘子飞走了,就想着往前走走,看看到底咋回事。
俺俩刚迈开腿,就从大盘子底下,一下子就射出来一道白光,俺俩一下就不知道咋回事了。
等着醒过来,就发现案犯跑了”。
瘦子一口气说完,蹲在地上就开始哭天抹泪:“啊----将军,逆犯真不是俺俩放滴呀,俺俩可没那个胆呀,将军明鉴呐”。
“知道了,知道了,起来吧,去后帐换身军服,你俩自现在起,从军了,就暂且跟随虞侯们,在军中巡查军纪吧,待人犯归案后,二位也可以有个好的交待”。
案犯跑了,人在没有归案之前,这二位狱卒也没法回去交待,不然就是人头落地,所以对他们最好的保护就是从军,和军中都虞侯们一起协查追回案犯。
“哎哎,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死里逃生的胖瘦二狱卒,忙不迭地跪下“咣咣“磕头”。
这二位,在经历了大门艺莫名其妙的逃脱之后,原本是死罪,但是被德周将军保护下来。
在定里突围战中,将军战死,最后守护将军全尸,并千里迢迢送回龙泉府的就是这二位在死亡关口被将军保护下来的狱卒。
怎么会有如此怪异,奇妙的事?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吗?
那大门艺又是如何能够得到这种神秘力量的帮助呢?
德周环视四周,这里是中军大帐核心区,戒备极其森严,今晚的宿卫是左熊卫禁军的两个百人队,大帐内部的保卫是德周做为果毅都尉时的左猛贲卫的骑兵龙翔百骑。
单是防守的精锐力量就已经达到三百人,而在中军大帐四周的是左猛贲卫的一万人。
左熊卫在南侧靠近沼泽地扎营,连绵的营帐和左猛贲卫紧挨着。
北面是戊子江,那里驻扎着张文休的五千高句丽团结兵。
东面大路正对着定里镇,对面驻扎的是黑水七部中的挹娄和越喜部。
在双方的中间是空旷的无人缓冲地带,双方每天的巡逻也是走到中线即止步。
而多蒙固和木智蒙的白山,安车骨与流鬼国的团结兵驻扎在大路东侧,三部单独扎营。
各部如众星拱月般,将中军围护在中央,应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虽不能说连鸟都飞不进来,但是敢在众军当中,劫囚车,放人犯,而没有任何动静,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大门艺到底是如何脱困的?他如何能挣脱两架枷锁,而且枷锁没有任何损毁的痕迹?警戒槛车的士卒毫发无伤,两名狱卒也只是昏迷而已。
难道是徒太山中众仙家出山了?
那也不对呀,他们可是和高王有过承诺的。
想当年,高王在东牟山结栅自立,徒太山各路仙家,出山助力,才有天门岭三千人大败大唐名将李楷固十万大军的立国大捷。
天门岭大捷之后,高王就和各路仙家达成协议,众仙家承诺不擅自干涉人间世和帝王家事。
作为回报,高王允许在渤海境内广设祠庙,广为供奉香火,让众仙家享受人间血食。
那难道是江湖奇人异士和帮派所为?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在渤海这一方天空之下,还是要服王化的,没有哪个奇人异士,江湖帮派敢冒犯渤海朝廷礼部(刑部)的“天池社”。
今天大门艺如此诡异,蹊跷的脱困,不是徒太山众仙家所为,也不是江湖所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外来人或者说外来仙家所为。
想着走着,德周走到铁槛车前,“欸”什么味道?
扑面而来,浓烈的酸臭味呛得德周眼泪夺眶而出,喉咙里像是吃了一大把茱萸,刺激得他不停咳嗽。
“将军,怎么了?”
卫士和身着军装的两名狱卒赶紧上前,围拢德周。
过来得几个人也被这呛人的味道冲的,捂住口鼻,咳嗽不已,那个胖子更是跑得远远的,蹲在地上咳得呕吐了起来。
“赶紧叫文医官来,快点”。
片刻功夫,一个身量瘦削,瓜条脸,螳螂腿的大个子,左臂挎着医药箱,右手握着药铲的军医小跑着来到德周跟前:“元帅,招小的来,何事?是谁需要诊疗?”
“到车前来”。
“难道伤员在车上?”
“嘿,咳咳---”,医官也给刺激得蹲地咳嗽不止。
这股浓烈的酸臭味来得急,去的快,一会味道就淡了不少,众人再度围拢到车前。
德周向车厢内仔细查勘,其他人尾随在后。
过了一会,他向医官和那俩狱卒招手:“来来,你们仨过来,看看这是啥?”
三人望向德周手指的方向:“唉呀,元帅呀,这咋还漏了好几个洞呢?,这可是咱宫内巷伯署特制的押送重犯的铁槛车呀,可是用咱位州之铁羼杂红铜,由粟特匠人打造了大半年才成型的,这咋还漏了呢?”
胖子指手画脚地不停说着:“俺们出来的时候,巷伯署高常侍可是特地派人和俺们当场验看过的,这可是辆新车呀,元帅,俺们哥俩可不敢动手脚啊”。
“稍安勿躁,安静,安静,本帅没有怪罪尔等的意思,起来吧”。
医官上了车,跪在车厢内,手里拎着一架提灯,用手指仔细地捻起漏洞处黏糊糊的东西,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元帅,元帅,请近前来,真的是有古怪呀”。
“嗯,古怪,什么古怪”,德周走到车门处,那两个狱卒也紧随其后,三双眼睛望着医官。
“文先生,什么古怪?你发现了啥?’
时间已经夜半,天上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笑呵呵地看着已经进入酣睡的渤海儿郎们,还在忙碌的是那些不知疲倦游动哨和探马们,胯下率宾大马,微汗涔涔,手中大刀幽蓝,短矛寒光如冰,他们不知疲倦地守护者袍泽们夜间能睡得安稳。
这支军队的掌舵人,元帅还在忙着,朝廷钦犯莫名其妙地消失,脱逃,身为一军之主的他,可是脱不了干系。
而此时文先生,也就是这位军中医官,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扁铲,一个琉璃小瓶,在漏洞处铲了起来,铲起来的黏糊糊液全都放进瓶子里。
“文先生,你这是干嘛?怎么把这么臭的东西还放进如此贵重的琉璃瓶里呢?”
德周和二位狱卒不解地看着,胖子心痛的直嘬牙花子。
看着文先生如此暴殄天物,卫士们也都纷纷摇头,心里在想:“嘿嘿,这个文先生,你看他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想到还真有货”。
文先生没有抬头,手中铲子继续铲,瓶子里的黏液很快就没了瓶底:“元帅,晚生的老师狄公曾指教过,说是案发现场最重要的是收集证据,而有些证据是能随着空气蒸发的,这种液体现在的味道已经开始挥发了,再不收集起来,就没了”。
文先生此言一出,德周眼睛睁得如牛铃铛:“哪个狄公?文先生您到底是什么身份?除了医术,难道您还会破案?”
“狄公是晚辈的恩师,恩师任大理寺丞时,晚辈只是一名小小的主簿,每日里埋头抄写文书,整理档案,偶尔参与案件评议,在此期间,狄公对晚辈指点颇多,所以在勘案上,晚辈只是学得狄公牛毛而已”。
“唉呀,文先生,则天女皇的宰辅竟然是您的恩师,可是文先生,您怎么会来到渤海,屈身军营从事如此贱业呀?”
在古代社会,医生的地位等同于巫医,《论语》说:“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