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翼的讨伐军进攻队形已经展开，右翼四个营，步兵分为六十个大队，左翼是游骑营。

　　乌文道策马来到高地，战场周遭态势一览无余。

　　左翼是一道深深的沟壑，跨度一丈有余，高鹏的游骑营五百人采取的是防御阵势，他的目标是阻挡鹰扬营越过此地对右翼形成包围。

　　一道宽阔的河流，时值隆冬，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冰河对面是严阵以待的鹰扬营。

　　文道高高举起右手，用力向下一挥。

　　右翼军中发号施令的虞侯们随后举起右手，口中大喊:“第一队进攻”。

　　军中秉枹，执铃金鼓大作，第一大队五十人，排成楔形阵，每隔十米分为五列，队头手执大刀走在楔尖，身后两步，两名护旗虞侯走在左右两侧，中间是八名手持臂张弩的弩手。

　　五十人的大队在金鼓声中，缓慢，整齐的走着，肃杀森严。

　　密集的长弓斜斜地指向蓝天，第二个，第三个大队已经做好跟进的准备。

　　对面的鹰扬营没有动静，第一大队全队人马过半走上了厚实的冰面。

　　突然，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啸音“咻咻---”，向第一大队泼洒下来。

　　队头大喝:“举盾”。

　　“咄咄咄--”尖锐的箭头钉在蒙皮的木盾上，队列中有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岸边长弓，臂张弩，大黄弩发射的带着穿刺窄翼的破甲箭呼啸着射向对面的鹰扬营，一轮接一轮。

　　“第一大队，儿郎们，跟我上”，队头左手持盾，右手大刀，向对岸飞奔。

　　第二，第三大队相互间隔十步，跟着杀了过去。

　　高地上的文道见已经发起全面进攻，立即对身边的虞侯说:“你去传我的命令，游骑营的任务是守住左翼，不得让鹰扬营从侧翼包抄”。

　　高鹏接到文道的命令，向虞侯道:“请告诉特使，我们一定不会让鹰扬营那帮子东西过来，如果他们敢来，我老高就剁掉他们的命根子，丢山里喂狼”。

　　文道策马下山，检视战场，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地面被战马践踏的泥泞不堪。

　　他看见可蒙骑着战马在战线上往来奔走，高声喊话，一道道命令跟着虞侯们传达给各个大队。

　　在文道看来，现在最需要关注的是两个地方；

　　左翼的高鹏还是不让人放心，如果他那里放水，鹰扬营就会绕过侧翼包抄右翼的后路，那样的话，围歼鹰扬营就会落空。

　　文道招手唤来五名督战虞侯，附耳对他们悄声嘱咐一番，五名虞侯心领神会，带着五个大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左翼高鹏的后队中。

　　文道又叫来一名虞侯:“你尽速去赵帅那里，告诉他剿灭鹰扬营的战事已经开始，请他一定要紧密关注和戒备黑水的动向，这里结束后，我们立即全军移动到赵帅处，和他会和。

　　对了，请赵帅全力皆戒备黑水即可，不必再往这里分兵了，我们现有的兵力够用了”。

　　进攻的鼓声越来越密集，咚咚咚咚，催的心脏随着节奏砰砰跳动。

　　他看见对面的鹰扬营从盾牌和长枪构成的壁垒之后，从土木结构的堡垒，掩体后，冒了出来，步兵大队开始整齐地迈步前进。

　　鹰扬营的各队主官们顶盔贯甲，指挥士兵杀进右翼进攻队伍中。

　　军号“呜呜-----”响起，低沉而悠长，如呼啸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督战的虞侯们手持巨斧，大刀，护旗的虞侯们手执营旗奋不顾身地迎着箭雨，迎着长枪短矛向前猛冲。

　　号声渐息，嘶喊声填满了空缺，右翼军箭手抛射出一阵箭雨，百支，千支刹那间密集如雨，鹰扬营进攻的队伍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转为嚎叫，鲜血染红了冰面和脚下黑色泥泞的土地。

　　第一波刚落，第二波又至，箭手和弩手们纷纷将第三轮弓弩箭搭上弓弦。

　　军号再度响起:“呜呜----”，四个队头挥着大刀，带着虎啸，狮吼四个大队率先冲向鹰扬主力。

　　正前方是鹰扬营长枪兵组成的半月阵型，如同一支两面生有刚刺的刺猬，躲在高大的联木盾牌后面，严阵以待。

　　可蒙挥舞令旗，虎啸营郎将高展率领一队精锐的重骑兵，成楔形阵，冲击过去，紧随其后的是三百轻骑兵。

　　文道胯下的乌龙驹也按捺不住:“稀溜溜”昂头嘶叫，四蹄腾空，带着文道“哗啦啦”，跟着高展冲了下去。

　　面对排排尖锐，闪着寒光的长枪，半数的骏马在最后一刻停止冲刺，向一旁闪避开去，而有的则是直奔向长枪阵，被枪尖贯胸而出，当场死亡。

　　文道在后面看得清楚，至少十多个重骑兵因此倒地。

　　高展的马脖子被一杆长枪刮过脖颈，被疼痛刺激的率宾骏马，愤怒地把镶着蹄铁的前蹄向外猛踢，这时乌龙驹也突破盾牌踏进枪阵。

　　两匹战马，跃入敌阵，默契地尾巴相对，在阵内疯狂地踩踏，长枪从四面八方向它们攒刺，但是盾墙也因此而瓦解，阵内的鹰扬营士兵踉跄着躲避这两匹战马的疯狂攻击。

　　越来越多的轻骑兵，重骑兵杀了进来，文道，高展高擎大刀，展开疯狂的攻击。

　　铁刺猬大阵逐渐崩解了，鹰扬营纷纷后撤。

　　文道看见一个鹰扬枪兵愚蠢地向高展直冲过去，结果被高展的一刀砍中胸膛，穿透盔甲，皮革，肌肉和肺部，登时毙命。

　　横刀被胸骨卡在胸膛内，但高展的战马又窜向前去，他迅速拔出短矛将另一个鹰扬枪兵一矛刺穿，而右手插着横刀的尸体绵软无力地随马的弹跳而颠簸。

　　一块石头，将尸体拖了下来，高展杀的兴起，高举刀矛，发出摄人的呐喊。

　　文道也冲进敌阵，战场在瞬间缩小到战马的范围，一个枪兵手持长枪向他胸膛戳来，文道横刀一挥，隔开长枪，枪兵向后一跳，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乌龙驹前蹄高高昂起，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踏下去。

　　执旗虞侯被三个敌兵团团围住，他手中大刀砍断一根矛头，顺势反手一刀砍中另外一人的面门，但是第三个敌军的长矛也到了，一矛刺进后心，执旗虞侯倒地身亡。

　　一支短矛向文道飞来，“咚”地一声钉在木盾上，他拨转马头追击掷矛者，对方举盾过头，文道策马绕着他转圈，横刀如雨点般砍在盾上。

　　木盾被锐利的横刀砍的斑驳点点，在雨点般不间断地攻击下，对方步步后退，忽然脚底一滑。

　　一个浅浅的结着薄冰的水坑，让他仰面摔倒在地，那个盾牌挡在身上，文道的横刀够不到他，下马又太麻烦，于是抽出马鞍边鸟翅环上的短矛，一矛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获得短暂喘息的文道勒马，猛然发现己方已经攻入鹰扬营的外围阵地，重骑兵也彻底击溃鹰扬重步兵的枪盾方阵，轻骑兵对溃散的重步兵正在展开围杀。

　　鹰扬营已经无法组织起成建制的规模进攻，各大队都在各自为战，无法有效互相提供支持。

　　一击而胜，此其时也。

　　他立刻挥动手臂向高地上的乌沙可蒙示意，十队两联攻。

　　虞侯接令，赤橙黄绿黑五旗相交两次，后队二十个大队立即组成两个五百人队开进战场。

　　战场上讨伐军的人数达到两千人四十个大队，鹰扬营被压倒性的优势兵力团团分割包围陷入绝境。

　　几千人的互相踩踏，使得脚底的冻土解冻，变得湿滑泥泞，冰冻的河流被热血化开，河里溪水奔流，蜿蜒穿过战场，穿过双方士兵交错的脚步，战马嘶鸣，伸开蹄子扒开湿软的地面。

　　战场上长枪的碰撞，锁子甲的滑动，士兵发出的沉闷喊叫声，战马的嘶鸣混杂在一起。

　　鹰扬营内的中军大帐里，一场战时会议正在召开，崩三浑身血迹斑斑，脸上一道翻卷着的刀口，左小腿插着支三棱箭，手中大刀已经砍出数个缺口。

　　由于体力消耗过度，他的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尔等六人，立即潜出战场，前往各地收拢白山堂众人。

　　至少在半年内不得擅自行动，要隐伏缓发，待风头过后，赤城和啸峰，你二人为正副堂主，主理白山堂堂务，将全部堂口转移到大唐。

　　我估计，军主不会死，他是被老神仙给救走了，你们要去大唐东都，找到军主，再树我白山堂大旗，助军主实现宏愿”。

　　众人纷纷低头哭泣，赤城抬头对崩三说:“请堂主与我等一同突围吧，忍得一时气，换来百年安，请堂主一起走吧”。

　　崩三倚靠在案几上，胳膊上的血顺着刀把流到地面，很快一小摊殷红弥漫开来:“嘿嘿，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次他们针对的就是我呀，此次我说万劫难逃的。

　　哎，老子也够本了。这一辈子太值了，一个出身穷家的穷小子没想到能得到军主的器重，青睐，成为一军之主，老子创建的白山堂也不比他那天池社差吧，够本了，弟兄们，听我命令，立刻突围”。

　　“堂主”，众人纷纷跪地痛哭不止。

　　崩三没有搭理众人，艰难地走到帐外，亲兵牵来战马，崩三抚摸着战马那光滑的毛发，嘴巴贴在骏马的耳边，喃喃自语:“老伙计，咱们可是有五年的交情了，这次还要麻烦老伙计，带我最后一次冲锋杀敌”。

　　“儿郎们，敲响进军鼓，吹起冲锋号，让他们看看尝尝咱们鹰扬好儿郎大刀长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