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然 作品

第44章 野人堡血案


  粟末水与黑水中游上行百里,连绵起伏的牡丹岭深处,在马莲河上游有一大块谷地。

  谷地的进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坞堡。

  坞堡长两千步,宽五百步,坞堡外墙以河中石子和细沙混合蒸熟的黄土砌成,高达十丈,与山崖顶端平齐。

  左侧百步外是奔腾不休,可行大船的马莲河,右侧以巍峨高耸的牡丹岭玄武岩崖壁为屏护。

  这个坞堡就是在黑水和渤海交界处威名赫赫的“野人堡”。

  这是一处流人自治的“法外之地”,容纳了来自大唐,新国,突厥,契丹,渤海,黑水的各路为躲避追杀和官府通缉的绿林好汉,以及因土地兼并不愿为奴的农民,经商遭遇官府抢掠豪夺而破产的商人们。

  这块地方属于两不管,而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不啻于是一块没有压迫,没有剥削,自由的乐土。

  除了天高皇帝远,远离王道,这里的自然条件也得天独厚。

  谷地肥沃,挖地三尺都是黑油油的黑土,随便扔颗种子,三个月后就是绿油油的丰盛回馈

  马莲河丰厚的渔获,满山遍野的柞树可以榨盐,山上百年巨木林立,山镇菌菇,人参俯首可拾。

  天赐美地,他们充分利用这里水陆两栖之便,得天独厚的鱼盐之利,自由地扬帆于粟末水和黑水上下游两岸,足迹很快也迈进新国和大和的领土。

  他们从新国引进稻米,在当地试种成功,解决了靠天吃饭的难题,其品质比蜚声大唐的“卢城之稻”产量更大,更加软糯适口。

  “野人堡”是奇迹般的存在,这里没有官府,没有军队,没有衙门。

  日常行政管理机构是商会,每三年公选一名会头,并由各家推出一人,公选和事会,和事会会员为150人,一年一选。

  会头的作用相当于最高行政长官,和事会相当于各级管理执行机构。

  其主要部门可以分为:

  1,兵部,16-60岁者,每年需无偿服役三个月。

  2,商部,主要负责对外所有商业事宜。

  3,民部,负责二者之外所有的内政事务。

  组织结构简单而高效,野人堡也进入飞速发展和巩固期,四面八方络绎不绝来投者不绝于道。

  在第五个年头,坞堡正式修建完成。

  坞堡将河谷的两侧用高高的堡墙连接成一体,右侧是整块的玄武岩巨崖,悬崖上方有数十个高达十米的木制瞭望塔和两座木城为环护。

  左侧就是涛涛的马莲河。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商路越来越广,野人堡首先引起了黑水靺鞨的关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刚刚登上大酋长之位的黑水靺鞨倪属利稽在722年3月派遣铁力部,佛涅部和本部的虎卫军进攻野人堡,结果全军在马莲河上被伏击,死伤三千余人。

  此时已经被玄宗拜为勃利州刺史的倪属利稽向大唐借水师战舰150艘,沿着马莲河再度向野人堡发起进攻,结果再次被野人堡的健儿们趁夜举火,烧毁百余艘战舰,五千大军全部葬身马莲河。

  两次战败强大的黑水靺鞨,也震慑了想要在二虎相争中渔翁得利的渤海东部大都督涅利计。

  时任渤海武王-大武艺向涅利技下敕令,只要野人堡的堡民每年向渤海进贡百条鱼干,五十只狼皮,百只貂皮,即可成为渤海的自由民。

  为避免两面受敌,野人堡成了名义上的渤海国直辖的独奏州。

  只要完成贡品缴纳任务,即可不经奏请朝廷和东部大都督直接对外进行贸易交往,允许招募各地流民充实人口。

  野人堡在十年间俨然成为了远近贫苦人和一些不服王化,逍遥法外之徒的“世外桃源”,人口也迅速达到了十余万。

  今天,堡下来了一队武装骑士,个个胯下是肩高1.55-1.6米的率宾骏马,一行人驻马眺望眼前这牡丹岭深处的野人堡。

  现在呈现在骑士们面前的可不是十年前的野人堡了。

  堡外的木城早已腐朽坍塌,地上长满了暗绿的青苔,里面的木栅栏,木门和窗户成了野蘑菇滋生的温床。

  穿过木城,前方是野人堡的吊桥。

  吊桥的拉绳断成两截,无力的风中摇晃,吊桥搭在早已干涸的深壕之上,走上去“咯吱”作响,有的地方已经断裂,一脚踏空就会跌入壕沟。

  坞堡大门洞可供驷马并行,悠长而昏暗,但是无人守门。

  走出坞堡门洞,迎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夯土路,路面上是深深的供马车,牛车行走的车辙。

  沿着主路左右两侧是如丝网的幽深的小胡同,小岔道。

  时至午时,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连猫狗也不见一只。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触目可及的所有建筑物,无论是巨木的,还是玄武岩的,要么是被烧得黑乎乎的只剩下房梁和半边黑焦的窗户,要么是屋子里空空荡荡,穿堂风在“呼呼”啸鸣。

  文德一行十三人牵着坐骑,站在空寂的街上迷茫四顾,心里都在打个问号:“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堡怎会成如此模样。”

  偌大的坞堡竟然如此寂静,满目萧条,宛若鬼城,众人伫立当地一时间倒有些无所适从。

  “李哥,你看那里?”十二娘扯了扯老李的袖子,指向左手的小巷子。

  老李循着十二娘的手指方向,看见巷子里隐约有光亮透出,悠忽一闪而逝。

  李豹子,文德,赵普和老邢四人眼神对视,心领神会。

  赵普对文德说:“文德,老李和兄弟们原地待命,俺和老邢过去瞅瞅。”

  赵普在前,一手弩箭,一手盾牌,老邢在后,右手横刀,左臂挂着小圆盾,二人慢慢向巷子口走去。

  这是条像鱼一样的巷子,进口狭小,似鱼尾,走过去就是豁然扩大的鱼腹,而那个闪亮的地方正处于鱼腹的下半部。

  这里应该是日常聚会的场所,地上摆着几个重达千斤的碌碡,人坐的多了,碌碡的一面光滑如镜,泛着包浆。

  一株如伞似盖,四人合抱的百年槐树,槐花开满枝头,浓烈的香气,让人想起槐花馅的美味毕啰。

  刚才那注亮光来自于这眼前的破烂木门。

  半边的门槛,身材矮小的人,低头就可以钻进去。

  院子门口两个小狮子,蔫头耷脑地蹲在那里,身上沾着暗黑的血迹。

  老赵捡起地上一块石子,顺着门槛丢进院内,石子“咕噜噜”的声音清晰可闻,但院内鸦雀无声,难道连看家狗都没有?

  二人点点头,一个原地回身,分别占据院子门外左右两侧。

  “老乡,家里有人没?俺们是路过的,想进来找口水喝,老乡?”